是夜
檀棄被安排去私人廂房里送酒。
女子走在前面拂起了面前的珠簾,回頭黛眉微促道:“你進去只管斟酒就是,若有貴人看上你.......也是你的造化。”
檀棄端著酒盞低眉順眼只道:“是。”
拂起的珠簾下傳來陣陣奢靡的香氣,香氣勾人,如纏骨繞心,檀棄垂眼走了進去。
等進去了她方才發覺那香不是從女子身上傳出來的。
堂內側座臥著一位披著繁雜花紋的紅色衣袍的青年,香氣便是從他手里握著的煙斗處傾泄而出。
檀棄眼觀鼻鼻觀心,一言不發,老實斟酒。
席尾,一位廣袖華服的青年站起身:“此次我等能相聚在此還是多虧了恒陽君您牽頭。”
首座的中年男子呵呵一笑:“文況言重了,幾位皆是飽學之士,待我向昭王舉薦各位,各位以后若是有了一番造化,也莫要忘了小老兒我,哈哈。”
檀棄大約明白了一點,這酒宴大概是這幾位青年請求那位恒陽君為自己舉薦的。
正想著,她走到那側臥的紅袍男子身側,為他斟酒。
那人細細打量了她一眼,笑了下忽地握住了她的手腕。
檀棄一愣,但是沒有反抗,這里幾乎所有女子都在說不要反抗貴人,檀棄覺得應該不止是為了客人心情著想,很有可能還有其他人在暗中觀察著這些女子的舉動,如有反抗應該會有更大的懲罰。
穿著繁復紅袍的男子一笑,看著她,忽地手上用了點力檀棄沒有掙扎順勢倒在了那人懷里。
古怪的香氣頓時撲了滿鼻。
男人挑起她的下巴好奇問道:“新來的,此前沒在樓里見過你。”
檀棄點了點頭。
男人笑了下,用鼻尖輕輕抵住她的鼻尖親昵地蹭了兩下,一雙狹長的桃花眼瞇起笑道:“那今夜要不要來陪我。”
彈幕頓時一片:
【崽!你沒成年!你沒成年!沒成年!姨姨不允許!】
【夭壽了,你個王八羔子,哪冒出來的,對我崽動手動腳的!】
【咬牙jpg,這么多年了,什么時候才能出個手能伸進屏幕里給那男的一巴掌的功能啊!】
【焦急,在線等這個功能!】
【我的崽!怎么辦呀!崽!】
檀棄一愣,那人瞧著她這副模樣又笑道:“還是個木頭成精化成的美人啊。”
檀棄:“.......”
首座的恒陽君哈哈笑道:“小子莫要丟人現眼,摟著你的美人回房間去。”這話雖帶斥責的意思,但說話的人卻沒什么斥責的語氣,倒顯得十分親近。
紅袍青年見檀棄還窩在他身上沒有識趣起身的意思,呆呆的像只蠢蠢的兔子,又沒忍住笑了下,干脆打橫將人抱起,長腿一邁越過案幾抱著美人大笑離去。
剩下在場幾位,心思各異。
去房間的路不近,那人沒放自己下來的意思,檀棄也不掙扎。
夜晚的風一吹,將周遭那些古怪的香氣吹散了不少,檀棄松了口氣。
那人又是一笑。
等進了房間,他將人抱到床上湊近笑道:“這么乖,也不怕我把你賣了。”
男人湊近,那古怪的香氣又彌漫開來。
檀棄面無表情地看著他,男人正準備再說一句,忽地一把匕首就這樣橫在他的脖頸前,只需一點點力氣,他的脖子很快就會被劃開。
檀棄暗道,之前在外面會被人看到,她就不信進了屋子,還有人監視。
男人微微笑道:“美人何故如此?你若不愿,某也不是強求的人。”
檀棄瞧著他渾身上下金鑲玉嵌的模樣,刀一架就是明搶:“把錢都交出來!”
紅袍男人一愣,笑了下將從腰間取下一個金線繡的荷包,檀棄接過,單手打開一看,頓時被里面金燦燦的金鑄幣閃瞎了眼。
紅袍男人在檀棄的視線里,忽地敲了下煙管,細碎的香料抖動著翻了個身,火星子閃動著,一時香氣更濃,檀棄瞧著臉上神色沒有半分變化,但直覺不太對勁,她抬眼看向男人:“做什么?”
紅袍男人見她沒受半點香料影響,干笑一聲道:“沒什么。
檀棄瞧著他不放心,干脆出手把那根煙管搶了過來,里面的香片頓時被傾倒在地上,檀棄直接用腳踩滅了。
紅袍男人一陣心疼:”暴殄天物啊!“
檀棄不管他,將煙管別在身后,一副他不配合就要折了他煙管的架勢,開始盤問眼前的男人:“叫什么名字?”
紅袍男人嬉皮笑臉道:“在下卜川,字玄風,昭國人士,去歲自德雍學宮學成歸來,欲在昭國求一職務。”
檀棄聽的云里霧里,大概理解這人是在企圖走關系做官。
檀棄看著那袋子錢繼續問道:“那你不去當官在這里做什么?”
卜川哈哈一笑:“我倒是也想,但當官哪有那么容易,昭國歌樓盛行,我來此地碰碰運氣罷了。”
檀棄鄉野出身,對這人說的話并不了解,因此也只是半信半疑,她垂首打開手里的錢袋,問道:“你同歌女過夜,一夜要多少錢?”
卜川一愣,往后靠在床沿上下打量了一眼檀棄:“你這樣的,第一夜貴一些,要一枚金鑄幣,往后,應當是一夜一枚銀鑄幣。”
檀棄抬眼看他,丟了四枚金鑄幣給他:“連續點我一月,若是你不點。”說著檀棄抬起手里的煙管,繼續道:“那我就折了它。”
這煙管瞧著大有蹊蹺,檀棄也不怕這人拿著錢跑了。
卜川一臉心疼地湊了過來:“別,這煙管可是上好的東西,別拿它撒氣啊,我聽你的就是了。”
檀棄下巴一點邊上的塌椅,卜川摸了把臉嘆氣道:“美人真是狠心,在塌上睡一夜,腰都要廢了。”
檀棄沒有一點動搖的樣子。
卜川再磨磨蹭蹭也得過去。
次日
歌樓里的小丫頭往各位歌女的房中送藥。
檀棄只開了一條門縫露出一只素白的手,接過碗便將門關上了,從頭到尾連臉都沒露。
廊下一個穿著紫紅色曲裾帶著金飾的女子手里拿著把扇子,搖地飛快,身邊有個小丫頭,不言不語地跟著。
“花娘。”
叫花娘的女子停了步,看向來人,孔雀藍的曲裾襯得她膚白如雪,來人笑道:“來,讓我瞧瞧這是誰啊?是誰當初夸下海口,說要讓卜郎在自己那一連留宿十日的?”
花娘嗤笑一聲:“卜郎沒在我那又如何,不也沒去找你嗎?”
柔娘沒說話只是降了聲,冷笑一聲道:“我又不像你,還做著有人能贖你出去的春秋大夢。”
花娘理直氣壯:“那又如何,贖我不過二十枚金鑄幣,卜郎家財萬貫,如何不行?不然呢?等年華不再被丟去下等窯子里做最下等的娼妓嗎?你又不是沒見過,那些人的下場,終日被綁著手腳伺候人,能活幾日?”
柔娘垂眼道:“那還有做教習師傅的路,努努力總有希望的。”
花娘看著她搖了搖頭,嗤笑道:“你才是那個天真的人吧,光咱們樓里尚有幾百歌女,教習也不過十個,刨去從昭京下派的,名額也不過三四個,你覺得你憑什么能被選上?”
柔娘不再多說教習的事,只道:“好言難勸想死鬼,你想靠卜郎就去吧,你當男人又是什么好東西,你此前試過那么多次,不也沒成功嗎?那些男人嘴上答應你答應地好好的,天一亮人一醒就當什么都沒發生過,這樣的當你還沒上夠嗎?”
花娘扭頭略帶偏執道:“那也總比什么都不做強,或許,或許,卜郎是不一樣的,只要努力,我總能從這出去的。”
柔娘深吸一口氣:“我看你是被他那副皮囊給迷住了。”說著又看向不遠處的屋子抬眼道:“那你覺得你自己能搶過她嗎?”
花娘扭頭看向那間屋子。
柔娘搖了搖扇道:“那位新來的婁娘,年紀比你小,長得也比你好,柔順又乖巧。”
花娘不語,只是眼神漸深。
她一定會出去的,不論是誰,擋在她的前路上,她都不會心慈手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