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清第三次撥打報警電話時,聲音依舊冷靜。
“您好,我家門口反復有人放鞋,這是第四次,我懷疑被人跟蹤或騷擾。”
她刻意壓低了語調,避免自己聽起來像情緒不穩。她知道,在這個城市,如果一個女人說自己被鞋跟蹤,很可能首先被質疑的是她的精神狀態。
十分鐘后,警察上門。
來的是一男一女兩位巡邏警員,女警年輕,態度算是溫和。顧清將那雙鞋展示給他們看,同時打開攝像頭的錄像資料。
她指著畫面說:“這段視頻,在晚上7:03分,畫面突然黑了三分鐘,然后鞋就出現了。”
男警皺眉:“監控掉線?”
“我沒動過任何設置,而且這是連續三天在同一時間段掉線。”她刻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像是在闡述工作報告。
女警輕聲問:“你懷疑有人在有意騷擾你?”
“是。”顧清點頭,“而且對方可能知道我所有的生活細節,包括我大學時期丟過的一雙鞋。”
男警看向鞋子,隨意問:“你怎么確定這是你以前的鞋?”
顧清猶豫了一下,說:“它有我寫的編號,是我以前的標記習慣。”
兩人做了簡單筆錄,女警留下了聯系方式,語氣客氣但語意模糊:“如果之后還有類似情況,可以繼續報警,但……我們建議你也考慮心理疏導,確認有沒有誤會或者壓力投射。”
顧清點了頭,沒有爭辯。
她明白,在法律范疇里,“鞋子反復出現在門口”確實不足以構成侵權或者威脅,更別提她沒看到過“放鞋的人”。
送走警察后,她回屋打開電腦,在二手房網站上開始看房。
她搬家,不是第一次,也不怕麻煩。
她選了一個離公司更遠的小區,樓齡新,安保好,頂層視野開闊——能看到天,就好像能拉回點真實感。
第二天下午,她付了定金,辦好租房手續。晚上九點,朋友梁淼開車來幫她搬行李。
梁淼看到她整齊碼好的箱子和鞋柜里的密封袋,不免又念叨:“你就不怕是自己壓力太大看花眼了?你都把鞋當證物封存,神經質得跟犯罪片主角似的。”
顧清沒回答,只說:“我想換個地方。”
梁淼聳肩,幫她把箱子搬上車,順嘴說:“那你可別告訴我,你換完地方,那雙鞋還能跟過來。”
?
三天后,新家入住第一晚。
顧清坐在新公寓的沙發上,抱著靠墊,看著窗外高樓燈光燦爛,疲憊卻也松了一口氣。
她布置得很快,家具清一色白灰色調,洗衣機、熱水器、床上用品全是新的。沒有一絲舊生活的痕跡,像是脫胎換骨。
她洗了個澡,把手機和新裝的監控系統調試了一遍,確認沒問題后,準備入睡。
凌晨三點三十七分,她猛地驚醒。
不是噩夢,也不是聲音。
而是一種熟悉的、壓迫性的直覺——她曾在那個點醒過一次,當時貓眼外有陌生腳步聲。
她屏住呼吸,躡手躡腳走到門口,輕輕貼近門縫——
什么都沒有。
但她還是緩緩蹲下,打開貓眼下的小通風口——那是一條細縫,不常注意。
燈光昏暗。
鞋子,就擺在門前的地墊上。
她瞳孔驟縮,死死盯著那雙鞋。
是那雙熟悉的黑色豆豆鞋,右腳外側那道裂紋還在,鞋口的黑絲帶也沒變。
顧清站不穩地后退兩步。
她換了小區,換了城市邊緣,換了門鎖、攝像頭、新環境,結果還是躲不過那雙鞋。
它跟著她來了。
她回到客廳,打開攝像頭錄像記錄——
果然,又有一段掉幀。02:58至03:02之間,畫面靜止,再恢復時,鞋就已經出現在視角內。
她咬牙,從新鞋柜里翻出工具箱,拎起那雙鞋,準備再次密封。
可當她想把鞋塞進袋子時,發現里面有一張小紙條。
折得整整齊齊,像是早早準備好等她發現的。
她捏著紙條打開——
那是一行熟悉的筆跡,用藍黑墨水寫著:
“別再搬了,我會找到你。”
紙張背后還有一句,更細更淺,幾乎看不清:
“你已經走得夠遠了,換我來試試。”
她的手一抖,紙條掉落在地。
整間房子,悄無聲息。窗外風刮過窗簾邊緣的聲音,像是某種無形存在,輕輕撫摸過現實邊界。
顧清緩緩坐回沙發,一言不發。
她不再是那個以為“換地方就能逃”的自己了。
她意識到——鞋子不是放錯的,也不是被“帶來”的。
它是她自己的延伸。
它一直都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