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不貪心，便不會被騙。
柳蕓深諳此道，所以在出門前，還是拎著韓宇的耳朵，語氣冰冷地警告：“私房錢的事，你最好想清楚。若是敢藏私，壞了正事，我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韓宇心中一驚，眼珠子差點瞪出來。他暗藏的私房錢，她是如何得知的？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雙手不自覺地絞在一起。
其實哪里需要刻意打探，韓宇的一舉一動早就被柳蕓看在眼里。
只不過她懶得管，權當沒看見罷了。
每次他偷偷摸摸地往床板下塞錢時那心虛的模樣，那躲躲閃閃的眼神，都被她盡收眼底。“我...我哪敢啊。”韓宇訕笑著，搓著手掌心的汗漬，“娘子放心，我一定老老實實的。”
柳蕓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松開了他的耳朵。
韓宇揉著發紅的耳垂，心有余悸地退到一旁。
這一嚇唬來得及時，韓宇哪還敢耍花樣，規規矩矩請了靠譜掮客，約定次日一早便去辦理手續。
街上行人熙熙攘攘，各色小販的吆喝聲此起彼伏。一陣香氣飄來，韓宇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偷偷瞄了眼柳蕓的臉色。
“想吃就說。”柳蕓頭也不回地說。
韓宇搓了搓手：“那個...那個糖葫蘆看起來不錯...”
“去買。”
韓宇眼睛一亮，三步并作兩步跑向糖葫蘆攤子。不一會兒，他捧著一串紅艷艷的糖葫蘆回來，小心翼翼地遞給柳蕓。
柳蕓搖搖頭：“你自己吃。”
“娘子不嘗嘗？”
“甜膩。”
韓宇咧嘴一笑，大快朵頤起來。
回到客棧，韓宇笑得見牙不見眼：“府城的人當真熱情，代理人親自帶咱們看了地方，還說入場證明都給送到客棧來，省得咱們來回跑腿。”
他摸了摸袖中的銀子，得意洋洋：“有錢就是好使。”
“那是自然。”柳蕓嘴角微勾，“我賺的錢，能不好使？”
韓宇連連點頭稱是，轉身對著空氣揮了兩拳，像是在發泄什么。
他這副沒出息的樣子，惹得柳蕓直搖頭。
客棧房間不大，一家六口擠在一間屋子里。好在掌柜的通情達理，準許打地鋪，還多給了一床薄被。
當然，房錢也貴了二十文。
房間里彌漫著淡淡的霉味，墻角處有些發黑的痕跡。窗戶上的紙糊得歪歪扭扭，透著光的地方顯得格外刺眼。
柳蕓本想租房，但打聽下來，環境好的房子都要整租，短租根本無人問津。剩下的地方臟亂差，還不如住客棧來得安全。
這條街上住戶條件都不錯，孩子們待在客棧也放心。
雖說每日房錢不菲，但這筆錢確實省不得。
從賊人身上繳獲的幾兩碎銀，如今只剩三兩。要供養一家六口到月底，還要算上她那驚人的飯量，怕是有些困難。
思來想去，柳蕓租了客棧的小灶，打算自己買菜做飯。
“阿娘，我跟你去買菜吧。”大郎主動請纓。
柳蕓摸了摸兒子的頭：“你在這里看著弟弟妹妹。”
“我也要去！”四娘立刻嚷嚷起來。
“我也去！”三郎也不甘示弱。
二郎倚在窗邊，一言不發地看著外面的街景。
“都留在這里。”柳蕓語氣不容置疑，“等會兒給你們帶好吃的回來。”四個孩子這才安分下來。
夜色漸深，街上燈火通明。三三兩兩的文人雅士，或飲酒，或吟詩，好不熱鬧。茶館里傳來陣陣笑聲，伴隨著絲竹之音，飄散在夜風中。
韓宇眼巴巴地往外瞅，心癢難耐。他時不時地偷瞄柳蕓，欲言又止。
“想吃什么？”柳蕓突然問道。
韓宇嘆了口氣：“今晚先隨便對付，明早去菜市場買些好的。”說著，很自然地朝柳蕓伸手。柳蕓遞給他一兩銀子。
韓宇愣了一下，隨即眉開眼笑，一把將銀子揣進懷里，腳步輕快地往廚房去了。臨走前還哼起了小曲，惹得四娘直翻白眼。
“阿娘，為何給他這么多？”二郎不解地問。
柳蕓給自己倒了杯茶，茶香裊裊升起。
她慢悠悠地說：“你爹就像只風箏，拉得太緊容易斷線，適時放松，反倒能掌控自如。”
城里誘惑太多，韓宇定力不夠。與其管得太死，不如給他一定自由，讓他在界限內活動。這樣反而能讓他安分守己。
二郎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眼中閃過一絲了然。
不多時，韓宇端著六碗疙瘩湯和一筐窩頭回來。
湯是大骨熬的，蔥花飄香；窩頭蓬松喧軟，剛出爐還帶著熱氣。
“不錯。”柳蕓夸了一句。
韓宇見她滿意，搓著手試探著問：“娘子，晚飯后能不能出去轉轉？”
“隨你。”韓宇眼睛一亮，連忙表示會收拾好碗筷再走。
可四個孩子齊刷刷地看著他，眼中滿是期待，韓宇頓時慌了。他找借口說孩子們功課未完，自己溜之大吉。
“阿爹！”四娘跺腳抱怨，小臉皺成一團。
柳蕓笑著許諾明日帶他們逛街，小姑娘這才破涕為笑，眼中重新泛起光彩。
全家五口收拾打扮時，韓宇突然興沖沖地跑回來。他的臉上還帶著酒氣，但眼神清明。
“父親大人已經盡興了？”四娘陰陽怪氣地問，小手叉腰的模樣活像個小大人。
韓宇刮了刮女兒的鼻子：“明日是端午節，城里有龍舟賽，還有燈謎會，咱們一起去看看如何？”
“什么是龍舟賽？”三郎好奇地問，眼睛亮晶晶的。
“不過是賽龍舟罷了。”韓宇比劃著解釋，“好多條船一起比賽，看誰劃得快。”
“有彩頭嗎？”二郎眼睛一亮，不知在打什么主意。
“當然有！狀元獎還有整整一百兩，還能上攬月樓吃鳳皇宴呢！”韓宇說得眉飛色舞，“那可是咱們這兒最大的茶館，一般人想進都進不去。”
“真的嗎？”四娘也來了興趣，“阿爹，咱們也去參加比賽好不好？”
韓宇摸了摸后腦勺：“這個...這個得問你阿娘。”幾個孩子齊刷刷地看向柳蕓，眼中滿是期待。
柳蕓放下手中的毛巾：“先睡覺，明天再說。”孩子們歡呼一聲，爭先恐后地鉆進被窩。就連平日最鬧騰的四娘，也乖乖地閉上眼睛。
夜深了，客棧里漸漸安靜下來。只有遠處茶館里的喧鬧聲，還在夜風中飄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