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十六年，春寒料峭，除夕夜悄然而至。

沈府大門敞開，紅燈籠高高掛起，卻難掩院內沉悶的氣氛。

青竹軒內，沈老太太端坐主位，眉頭緊鎖。周夫人立于一旁，面無表情地吩咐下人布置。往年這時，她早該忙得腳不沾地，今年卻只是隨意交代幾句。

沈立信踱步而入，欲言又止。"母親，夫人，年夜飯..."

周夫人頭也不抬，冷冷打斷："已經準備好了。"

沈立信張了張嘴，終究無言。他知道，這個年，怕是不太平了。

沈悅芳拉著弟弟沈書雅的手，小心翼翼地跟在父親身后。兄妹倆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惶恐。

蘭馨閣里，陳侍妾獨自佇立，目送他們離去。她的眼底閃過一絲不甘，又迅速隱去。

"二哥，你說咱們家怎么了？"沈書平低聲問道。

沈書韜撇嘴："還不是因為大妹妹..."

話音未落，沈書瑾狠狠瞪了他一眼。沈書韜訕訕住口。

沈芷柔緩步走進院子，目光如水掃過眾人。她臉上掛著淡淡笑意，眼底卻藏著說不清的情緒。

"祖母，您看我給您帶來了什么？"沈芷柔走到沈老太太身邊，手里端著一碗冒著熱氣的湯圓。

沈老太太眼睛一亮："好孩子，快讓祖母嘗嘗。"

沈芷柔小心翼翼地將碗遞給沈老太太。周夫人在旁看著，眼中閃過一絲欣慰。

沈立遠信著這一幕，心中五味雜陳。那天沖動之下打在芷柔臉上的那一掌，如今想來，更像是打碎了這個家的和睦。

沈悅芳偷瞄沈芷柔，心中愧疚難當。她知道，自己的謊言害得姐姐受了委屈。

沈書雅懵懂地看著這一切，不明白大人們為何突然之間都變了樣。

"芷柔，"沈老太太吃了一口湯圓，笑道，"你這手藝是越發好了。"

沈芷柔微微一笑："多謝祖母夸獎。"

芷柔剛要坐，忽聽外頭傳來一陣喧嘩。

"老爺，二少爺和四少爺打起來了！"一個小廝慌慌張張跑進來稟報。

沈立信臉色一變，趕忙往外走。周夫人也緊跟其后。

院子里，沈書瀾正騎在沈書韜身上，拳頭如雨點般落下。

"我叫你亂說，我叫你亂說！"沈書瀾一邊打一邊喊。

沈書韜被打得嗷嗷直叫，卻掙脫不開。

"書瀾！"沈立信怒喝一聲，沖上前去拉開兩人。

"怎么回事？"周夫人冷冷問道。

沈書瀾喘著粗氣，指著沈書韜道："他說大妹妹...他說大妹妹是攪家精..."

沈書韜捂著臉，委屈道："我哪里說錯了？咱們家過年過成這樣，不都是因為..."

"閉嘴！"周夫人厲聲打斷，"你們兩個，都給我回房反??！"

沈書瀾還想分辯，被沈立信一個眼神瞪了回去。

沈芷柔站在廊下，看著這一幕，眼中閃過一絲復雜。

"芷柔，"周夫人轉身對她說，"你去看看湯圓煮好了沒有。"

沈芷柔點點頭，轉身往廚房走去。

廚房里，柳青荷正在煮湯圓。見沈芷柔進來，連忙問道："姑娘，可以出鍋了嗎？"

沈芷柔看了看鍋里，點頭道："可以了。"

柳青荷麻利地將湯圓盛出來，分成幾碗。

沈芷柔看著那幾碗湯圓，動手往其中一碗多加了些鹽，忽然開口："青荷，你把這碗端給父親。"

柳青荷一愣，隨即明白過來，笑著應了。

沈芷柔端著剩下的幾碗湯圓回到青竹軒。

"祖母，二叔，三叔，這是給你們的。"芷柔將湯圓一一分發。

沈老太太太吃了一口，贊不絕口："好吃，真好吃！"

二房三房的人也紛紛稱贊。只有沈立信，看著自己那碗湯圓，遲遲不動筷子。

"老爺，"周夫人忽然開口，"你怎么不吃？"

沈立遠這才如夢初醒，拿起勺子嘗了一口。

入口的瞬間，他愣住了。這湯圓，怎么這般咸？

他抬頭看向芷柔，只見女兒正低著頭，專注地吃著自己碗里的湯圓。

沈立遠心中一痛，似乎明白了什么。

院子里，陳侍妾依舊獨自站在寒風中。她望著青竹軒的方向，眼中閃過一絲算計。

"不急，"她輕聲自語，"慢慢來。"

長安十六年的除夕夜，沈家的年夜飯在一種奇怪的氛圍中開始了。

有人欣喜，有人忐忑，有人算計，有人悔恨。

沈芷柔坐在席間，目光越過院墻，望向遠方。

不知為何，她忽然想起了一句話：

"世間安得雙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

她輕輕嘆了口氣，收回目光，繼續低頭吃著碗里的湯圓。

夜幕低垂，燭火搖曳。沈家青林軒里，年夜飯的氣氛如寒冬般凝滯。

沈立信目光掃過滿桌珍饈，心中暗自嘆息。他本想活躍氣氛，可老太太興致缺缺，周夫人更是一言不發。往日活潑的沈芷柔和沈書瀾今晚反常地沉默不語，只有沈悅喜喋喋不休，卻無人理會。

這頓飯，吃得沈立信喉間發緊。他偷瞄了眼芷柔，女兒低垂著眼瞼，神情黯淡。那天的爭吵仿佛還在耳邊回響，耳畔似乎還能聽到巴掌落在臉上的脆響。

"行了，都回去守歲吧。"老太太淡淡開口，算是宣告了這場無趣晚宴的結束。

沈立遠和沈立明忙不迭表示要陪伴，老太太也沒拒絕。她轉向三個兒媳，"帶孩子們回去休息。"

話音未落，小小的沈書平就撲到老太太腿邊，奶聲奶氣地撒嬌，"祖母，我要陪你守歲！"

老太太眼底閃過一絲柔和，輕撫他的小腦袋。"那你要是困了，可得和你娘說。"

其他人陸續告退，屋里瞬間安靜下來。沈立明環顧四周，發現竟找不到一個可以搭話的人。他張了張嘴，又悻悻地閉上，只得干坐著。

正當氣氛凝滯時，沈芷柔帶著哥哥們風風火火地闖了進來。

"祖母！"芷柔晃了晃手中的紙牌，"孫女特意去拿這個了，怕您守歲無聊。"

老太太眼前一亮，興致頓時上來了。沈立遠也湊了過來，"娘，來局'骨牌連環'如何？"

老太太一揮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