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剛落，就被沈老太太輕輕敲了下腦袋，"小小年紀(jì)，別老愁眉苦臉的。"

沈芷柔縮到老太太身邊，不再作聲。她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衣袖上，那精致的刺繡在陽光下閃著微光，與路邊難民的破衣爛衫形成鮮明對比。一種復(fù)雜的情緒在她心中涌動。

馬車行了半個時辰，終于到了目的地。

一座二進院落映入眼簾，沈老太太驚訝道："這是莊子？"

周夫人笑著點頭，"是的，娘好眼力。有五百畝的樣子。"

沈老太太拍了拍兒媳的手，眼中閃過一絲了然，"又動用嫁妝了？"

周夫人笑而不語，只道是為兒女們的將來打算。

這時，沈立遠帶著沈書安走了過來。周夫人向沈立遠說明了讓他管理莊子的想法。

沈立遠神色猶豫，"嫂子，我管莊子，那二哥做什么呀？"

周夫人安撫道："你原來是擔(dān)心這個，放心吧，二弟他管不了莊子。這些年，他一直在外應(yīng)酬朋友、打聽消息。"

沈老太太聞言，臉色微沉，顯然明白了二兒這些年的所作所為。

大人們談話間，沈書安帶著沈芷柔逛起了莊子。看著佃戶們瘦弱的模樣，沈芷柔心中不是滋味。

"三哥，他們看起來好可憐。"沈芷柔低聲說道，眼中閃過一絲憐憫。

沈書安拍了拍妹妹的肩膀，"別擔(dān)心，有了你培育的糧種，明年他們就能吃飽穿暖了。"

沈芷柔抬頭看了看哥哥，又環(huán)顧四周，輕嘆一聲，"可還是有好多人吃不飽穿不暖。"

沈書安沉思片刻，突然眼前一亮："我有個主意！讓大伯在全縣推廣咱們的糧種不就行了？"

沈芷柔眼睛一亮，隨即又黯淡下來，"可惜父親的官職還是太低了。"

沈書安不假思索："那就讓大伯努力升官唄。"

沈芷柔看了他一眼，心中苦笑，卻還是點了點頭。升官哪有那么容易。

夕陽西下，莊子里漸漸熱鬧起來。佃戶們?nèi)齼蓛删墼谝黄穑h論著新來的東家。沈芷柔站在院子里，看著這一切，心中百感交集。

一個瘦小的孩子從她身邊跑過，腳步虛浮，衣衫襤褸。沈芷柔下意識地伸手想要拉住他，卻又縮了回來。她看著自己的手，突然感到一陣無力。

"芷柔，該回去了。"周夫人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沈芷柔回過神來，跟著母親往回走。路上，她忍不住問道："娘，我們能為這些人做些什么嗎？"

周夫人停下腳步，看著女兒認真的表情，輕嘆一聲，"芷柔，你還小，有些事情不是我們能左右的。"

沈芷柔低下頭，不再說話。母親說的是事實，可心里還是不甘心。

馬車緩緩駛離莊子，沿著崎嶇小路向縣城進發(fā)。沈芷柔坐在沈老太太身旁，眼中閃爍著興奮的光芒。

"祖母，明年春種時我們能來幫三叔嗎？"她天真地問道，聲音中帶著掩飾不住的期待。

沈老太太輕輕拍了拍她的手，眼中閃過一絲無奈，"你這丫頭，是想出來玩吧！"她轉(zhuǎn)向周夫人，"如今你娘在身邊，你的事老婆子可不管了。"

沈芷柔立刻將目光投向周夫人，眼中滿是期盼。周夫人微微蹙眉，心中權(quán)衡著。她知道女兒活潑好動，但在縣城不比沈家塘。這些日子因剛到縣城，才格外縱容她到處跑，可今后該守的規(guī)矩還是要立的。

"你父親最看重學(xué)業(yè)，"周夫人溫和但堅定地說，"沈悅芳都在讀論語了，你可不能落后。"

沈芷柔眨了眨眼，"論語我也讀過啦！"

周夫人驚訝地挑眉，"芷柔已經(jīng)開始學(xué)論語了？"

沈老太太不由得插話，"這丫頭記性好著呢！三叔公常說，要是男兒身，咱家說不定又能出個進士。"

周夫人越發(fā)吃驚，"三叔公竟如此看好芷柔？"

沈老太太滿臉自豪，"那是，比族長的孫子都強呢！"

沈芷柔聽著，只覺面頰發(fā)燙。她低下頭，手指不自覺地絞在一起。其實她并非天資聰穎，只是有成人的靈魂罷了。再加上九年義務(wù)教育打底，自然比古代孩子強些。不過這一世，她的記憶力確實出眾，許多東西看過三四遍就能記住大半。

馬車突然停下，沈書安掀開簾子探頭進來。"三哥，怎么了？"沈芷柔好奇地問。

"前面有人在賣身葬父，擋住了去路，"沈書安解釋道，聲音中帶著一絲同情。

沈芷柔眼中頓時迸發(fā)出異樣的光彩。"賣身葬父？"她興奮地看向沈老太太和周夫人，"我能下去看看嗎？"

周夫人猶豫了，但見女兒滿臉期待，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她看向沈老太太，眼中帶著詢問。

沈老太太了解沈芷柔的性子，知道今天若不讓她下車，怕是要磨叨半天。"不許惹事，只準(zhǔn)看看，"老太太叮囑道，語氣中帶著無奈。

沈芷柔連連點頭，"放心，我絕對不惹事。"說罷，她麻利地跳下了馬車。

周夫人無奈地看著女兒的背影，"老爺說，芷柔的性子像極了娘年輕時候。"

沈老太太回想起往事，不禁莞爾，"你還別說，那丫頭確實像我。"

沈芷柔拉著沈書安擠進人群，只見路邊躺著三具尸體。尸體上簡單地蓋著稻草，前面跪著三個年輕姑娘。沈芷柔仔細打量著她們，發(fā)現(xiàn)其中一個長得頗為出眾。那姑娘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含著淚珠，楚楚可憐。另兩個容貌普通，其中一個更是瘦得皮包骨，看著有些駭人。

圍觀的人群中，有人低聲議論，有人搖頭嘆息，上前買人的卻寥寥無幾。沈芷柔暗自琢磨，這年頭誰家也不寬裕，哪有閑錢買人？她注意到不少男人在偷瞄那位長相不錯的姑娘。有幾個年輕公子甚至上前說了幾句安慰的話。

不多時，一個書生模樣的年輕人走上前來。他遞給那姑娘一角銀子，聲音溫和，"姑娘，快去把你父親葬了吧。"

姑娘抬頭看了看書生，卻沒有接銀子。她的眼中閃過一絲猶豫，但很快又低下了頭。

書生忙解釋道："我不要你賣身，你只管拿著銀子。"

姑娘搖搖頭，咬著唇不說話。她的手指緊緊抓著裙擺，指節(jié)泛白。

那倔強的模樣，惹得周圍男人一陣心疼。有人低聲嘆息，有人搖頭不已。

沈書安都替她著急，"她怎么不收銀子呀？"

沈芷柔笑了笑，眼中閃過一絲了然，"可能那書生不是姑娘的目標(biāo)吧。"

就在這時，一個錦衣公子被人簇擁著走了過來。他的舉手投足間透著一股傲氣，目光掃過人群，最后落在那位長相出眾的姑娘身上。

那不接受書生銀子的姑娘突然抬起頭，楚楚可憐地看向錦衣公子。她的眼中閃過一絲希冀，但很快又被悲傷所掩蓋。

錦衣公子驚艷于姑娘的容貌，溫柔一笑，"你父親的葬禮，本公子替你操辦了。"

姑娘流下感激的淚水，聲音哽咽，"多謝公子，小女子無以為報，唯有以身相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