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的話言猶在耳：“娘為這個家操勞一生，陳侍妾又做了什么？”這句話像一記重錘，敲在他心上。海棠花瓣紛紛揚揚地落下，仿佛在無聲地訴說著什么。

正當沈立遠陷入思緒時，陳師爺笑著進來：“姐夫，我給姐姐送些酸菜來，這是她最愛吃的……”

“你叫我什么？”沈立遠臉色一沉，眼中閃過一絲怒意。

陳師爺頓時慌了神，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大，大人……”他的聲音微微發顫，臉上的笑容僵在那里。

“后院你以后少去，要見你姐，得先經過夫人同意?！鄙蛄⑦h語氣冷淡，目光如刀，“酸菜放這里吧，我讓人送去?！?

陳師爺臉色煞白，連連應是，仿佛被霜打過的茄子，蔫頭耷腦地退了出去。

用過午膳，洛星辰一行人準備返回學館。秋日的陽光溫柔地灑在庭院里，給一切都鍍上了一層金色的光暈。

“這玩意兒合你胃口不？”洛星辰突然問道，目光落在芷柔身上。

芷柔眼睛一亮，像是被點亮的星星：“當然喜歡！尤其是蟹黃，那個味道簡直絕了！”

“月泊湖的大閘蟹正當季，我讓人給你送些來。”洛星辰的聲音里帶著幾分笑意，“聽說今年的蟹膏特別肥美?！?

“這怎么好意思，你剛送了鸚鵡……”芷柔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頭，手指絞著衣角。

洛星辰輕聲道：“應該是我謝你才對。”他的目光柔和，帶著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謝我什么？”芷柔一頭霧水，疑惑地抬頭看著他。

洛星辰沒有回答，轉身離去，只留下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秋風拂過，帶起他的衣袂，也帶走了那份說不清的心緒。

“芷柔！”陸婉柔拉住她的手，眼中帶著幾分羨慕，“我也饞這美味?！?

“你家不是不缺這個嗎？”芷柔笑著看向好友，“上次不是還說家里天天都有山珍海味？”

“月泊湖蟹乃進貢佳品，外人根本買不到?！标懲袢崞沧欤熬退闶俏覀兗?，想吃也沒門路?！?

芷柔笑道：“放心，到時候叫你一起吃。”她拍了拍好友的肩膀，“咱們可是好姐妹，怎么能少了你的份？”

秋風送爽，院子里的桂花香氣陣陣，兩個少女的笑聲在風中飄散，帶著青春特有的明媚。遠處，洛星辰的身影漸漸消失在轉角，卻似乎還能聽到芷柔清脆的笑聲。

芷柔送走陸婉柔后，緩步走回老太太的院子。夕陽斜照在青石板路上，將她的影子拉得很長。

推開房門，她愣了一下。

屋里的人居然都還沒走。

“大姐姐，你終于露面了！”沈怡喜蹦蹦跳跳地湊了過來，眼睛亮晶晶地盯著那堆禮物，手指不安分地指著，“快拆開給我們看看！”

芷柔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見老太太放下手中的茶盞，眼角帶著笑意：“我說今兒個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原以為你們幾個是想陪老婆子說說話，原來是惦記著禮物呢。”

“娘，孩子們不就是想熱鬧熱鬧嘛?！敝苁线B忙笑著打圓場，“誰讓芷柔的生辰宴辦得這么風光呢。”

周夫人放下手中的茶杯，瓷器與木桌相碰發出清脆的聲響。她挑了挑眉，語氣淡淡：“次弟妹，什么生辰宴？不過是一家人吃頓便飯罷了?！?

周氏的臉色瞬間僵住了，手中的帕子被她攥得更緊。她心里暗惱，這大嫂說話是越發不給面子了，當著這么多人的面就這么嗆她。

“你這人，說話怎么這樣！”沈立明瞪了周氏一眼，轉頭對周夫人賠笑，“大嫂別跟她一般見識?！?

周夫人沒說話，只是端起茶杯輕抿了一口。茶香在口中蔓延，卻掩不住她心中的不快。她心里清楚得很，周氏無非是想著兩個月后怡歡過生辰，也想借機辦個熱鬧。想給自己女兒辦宴她不攔著，可非要打公中的主意，就讓人厭煩了。

屋內的氣氛突然變得有些尷尬，連平時最活潑的沈怡喜也安靜下來。

“娘，”周夫人擱下手中杯，目光掃過在座的眾人，“弟妹提起生辰宴，倒是讓我想到一件事。孩子們都大了，以后生辰就讓她們自己操辦，誰會賞臉來，全憑本事?！?

周氏眼中閃過一絲慌亂，剛要開口，周夫人又道：“家里出十兩銀子，男孩子二十兩。想要更體面的，就自己添錢?！?

“這……”周氏欲言又止，手中的帕子已經被揉得不成樣子。

“我們家底子薄，可不比那些大戶人家?！敝芊蛉苏Z氣平淡，卻字字誅心，“次弟、三弟覺得如何？”

沈立明勉強擠出一絲笑容點頭，心里卻在腹誹大嫂太摳門。他偷眼看了看自家媳婦，見她臉色難看，不由得暗自嘆氣。

“二十兩？”沈立遠倒吸一口冷氣，一臉震驚，“這也太多了吧？夠我們老家一年用度了。”

芷柔忍不住笑出了聲，趕緊把臉埋在老太太肩上。這三叔，還真是可愛。從老家來龍都這么多年了，還是改不了那股子鄉下人的性子。

“行了，”老太太輕拍著芷柔的手，眼中滿是寵溺，“還不快把禮物拆開給大家瞧瞧?！?

芷柔讓柳青荷把禮物拿來，當著眾人的面一一拆開。每打開一個盒子，屋里就響起一陣驚嘆聲。

“哇！”沈怡喜眼睛一亮，拿起一個透明的杯子在陽光下轉動，折射出七彩的光芒，“這是什么做的？好漂亮！”

“琉璃杯?！鄙蛄⒚饕谎壅J出來，語氣中帶著幾分羨慕，“是從西域傳來的，很是珍貴。聽說就連宮里都沒幾套?！?

“大姐姐，給我一個唄？”沈怡喜眨著眼睛撒嬌，手已經緊緊攥著杯子不放。

老太太眼疾手快地把杯子奪過來：“胡鬧，這是一套的，怎么能拆散了。再說了，這么貴重的東西，你拿去玩耍，萬一打碎了可怎么好?！?

沈怡喜撇了撇嘴，不情不愿地松了手。

芷柔沒理會妹妹的小情緒，又拆開另一個盒子。盒子里靜靜躺著一面琉璃鏡，在夕陽的余暉下泛著柔和的光芒。

“琉璃鏡！”

芷柔迫不及待地拿起來照了照。十一年了，她終于能看清自己的模樣了！銅鏡哪里比得上這琉璃鏡的清晰程度。

“祖母您看?！彼宴R子轉向老太太。

“哎喲，這么清楚？”老太太愣愣打量鏡中人，不由得伸手摸了摸臉，“怎么這么多皺紋……”

芷柔忍俊不禁，果然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就連祖母這個年紀了還這么在意。

“我也要看！”沈怡喜又湊了上來，這次學乖了，沒敢伸手去搶。

芷柔把鏡子遞給她，其他人也都圍了上去，你一言我一語地討論著。

“這鏡子真好，照得比銅鏡清楚多了?！?

“是啊，連臉上的小絨毛都看得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