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未落，一個清朗的聲音從門外傳來：“是我唐突了。”蕭瑩站在雅間門口，面容清秀，眉宇間帶著幾分倔強，“只是家中還有需要照料的祖母，這頓團圓宴，恐怕無福消受。”

他的衣衫雖然干凈，但明顯有些陳舊，布料在肘部和袖口處已經泛白。

“我來得晚了些，”蕭瑩繼續說道，目光坦然，“否則連第一場比試也想試上一試。”

陳雨仔細打量著眼前的年輕人。他的眼神清澈，沒有半分卑微，舉手投足間透著一種讀書人特有的從容。這樣的氣質，在這個商賈之地實在少見。

“蕭書生。”陳雨開口，聲音溫和卻帶著幾分威嚴，“這頓團圓宴確實是你贏來的，你想如何處置，我都不會干涉。”

陳雨踱步到桌前，轉身看向蕭瑩：“不過，我倒是有個提議。”

蕭瑩抬眼看她，目光中帶著幾分疑惑。

陳雨看向一旁的沈晨，“從白身到進士，求學至少消耗多久？”

沈晨愣了一下，隨即答道：“若是尋常路子，至少要七八年。就算是天資聰穎之人，也需要五年左右。這還得天時地利人和都占全了。”

陳雨點點頭，重新看向蕭瑩，目光中帶著深意。

樓下的喧鬧聲越發熱烈，有人在叫賣著特制的糕點，有人在議論著月溪酒樓的開業酬賓。陣陣飯菜香氣隨風飄上來，讓整個雅間都彌漫著一種溫暖的氣息。

“蕭書生，”陳雨緩緩開口，“我看你對菜品頗有研究，不知可愿留在月溪酒樓？”

蕭瑩微微一怔，隨即苦笑道：“東家抬愛了。只是小生還要照顧祖母，怕是難以勝任。”

“你祖母的事，我也有所耳聞。”陳雨的聲音溫和了幾分，“若你愿意，可以帶著老人家一起住在酒樓后院。我會安排人照料。”

她頓了頓，繼續道：“而且，我這里有一些醫書，或許對治療眼疾有些幫助。”

蕭瑩的身子微微顫抖，眼中閃過一絲難以置信的光芒。

陳雨看著窗外漸漸西斜的太陽，聲音平靜：“你可以每日下午來酒樓幫忙，其他時間自由安排。薪酬按月結算，住宿和餐食全免。”

她轉過身，直視著蕭瑩的眼睛：“最重要的是，我可以為你請個老師，專門教授科舉要用的經義。”

雅間里一時安靜下來，只聽得見樓下此起彼伏的說笑聲。蕭瑩站在那里，神情復雜，似乎在努力消化這突如其來的轉機。

陳雨沒有催促，只是靜靜地等待著。她知道，對于一個讀書人來說，這樣的機會意味著什么。那不僅是一份工作，更是一個重返科舉之路的契機。

“東家，”蕭瑩深吸一口氣，聲音有些發顫，“此恩此德，無以為報。”

陳雨擺擺手，“我只是看中你的才學，并非施恩。”她的目光落在遠處的天際，“況且，像你這樣的人才，不該被困在這小小的西硯縣。”

沉默片刻，“直至你考中進士后，我月溪酒樓愿意支助你七年。”陳雨的聲音再次不疾不徐開口道，指尖輕輕摩挲著茶杯邊緣，目光平靜地注視著對面的年輕書生，“不管是日常開銷還是赴考路上的盤纏統統包了。”

雅間內一片寂靜，檀香裊裊升起，蕭瑩雙手不自覺地攥緊了衣袍。陽光從窗欞斜斜地照進來，在他略顯單薄的身影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七年之內，步入仕途。”陳雨輕輕敲擊著桌面，茶杯中的水面泛起細微的漣漪，“蕭書生，覺得自己有這實力嗎？”

蕭瑩抿了抿干澀的嘴唇，目光在陳雨平靜的面容上停留片刻，又緩緩低垂。他沉默良久，沒有立即回答這個問題，反而問道：“若是考中進士，我需要做些什么？”

“什么都不用做。”

這句話像一顆石子投入平靜的湖面，激起層層波瀾。在座的人都愣住了，連一旁伺候的小廝都忍不住多看了陳雨一眼。

沈晨坐在一旁，眉頭微蹙：“東家，這......”

“我向來不會拿別人的未來打趣。”陳雨打斷了沈晨的話，唇邊掛著淡淡的笑意。她轉向蕭瑩，目光如水般清澈，“只要你能考中進士，對我來說就已經足夠了。”

沈晨端起茶盞抿了一口，眸中閃過思索的神色。他年輕時也看過不少話本，富家小姐資助寒門學子的故事屢見不鮮。可眼前這情形，卻與那些故事大相徑庭。沒有轟轟烈烈的相遇，沒有纏綿悱惻的情愫，有的只是一場冷靜的交易。

蕭瑩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茶杯，忽然開口道：“我明白了，東家是想借我為月溪酒樓揚名。”

“聰明。”陳雨輕輕點頭，茶香在唇齒間氤氳，“若是你考中進士，不介意我們對外宣傳這件事吧？”

話音未落，雅間的門被輕輕推開。墨云霄踏著陽光走進來，他身上還帶著些許寒氣，顯然是匆匆趕來。

聽聞了事情始末，墨云霄摸著下巴思索片刻，眼中閃過一絲精光：“既然如此，不如讓蕭瑩去我墨家學堂讀書。”

他看向蕭瑩，聲音溫和：“學堂有學寮，你和祖母都可以住進去。至于束脩......”

“這些我來付。”陳雨不等他說完就打斷道，“一年......”

“四兩銀子就夠了。”蕭瑩急忙說道，眼中閃過一絲堅定，“我會記錄每一筆開支，年底向東家匯報。”

陳雨看著眼前這個倔強的年輕人，心中暗自點頭。對她而言，蕭瑩不過是一個值得投資的對象。若是他真有那個本事，這點投入算不得什么。若是沒有，及時止損便是。

“施瑋。”陳雨喚來掌柜，“給蕭書生準備些飯菜帶回去。”

施瑋應聲退下，不多時便端來一個精致的食盒。蕭瑩起身告辭，背影在陽光中顯得格外清瘦。

待蕭瑩離開，墨云霄開始點菜。他叫來小二，仔細詢問了菜品，最后點了四個菜。

“這道紅燜獅子頭如何？”墨云霄問道，“聽說是你們的招牌。”

小二連連點頭：“確實是我們的招牌菜，肉質鮮嫩，湯汁濃郁。”

“那就來一份。”墨云霄又看向沈晨，“沈大人，你也點兩個？”

沈晨點了點頭，隨意點了兩個家常菜。陳雨見狀，又添了幾道。

這時，蘇巖姍姍來遲。他推門進來，臉上帶著些許歉意：“抱歉，公務耽擱了。”

“蘇兄，來遲了要罰酒三杯。”墨云霄笑著調侃道。

陳雨起身告辭：“我不勝酒力，去后廚看看。”

她走出雅間，在酒樓里轉了轉。開業第一天，生意還算不錯。二樓兩間雅間已經被預訂，是中秋團圓宴。一樓也坐了不少客人，大多點一個菜配米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