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凌琛沉默良久，目光落在她消瘦的背影上：“對不起。”

這三個字來得太突然，蘇雨煙愣住了。她記憶中的東凌琛，從來不會說這樣的話。他永遠都是那么驕傲，那么冷漠，仿佛天生就不懂得示弱。

“我只要一紙和離書。”她別過臉，不想看他的表情。窗外的海棠花開得正好，可她的心卻如同枯萎的花朵，再也綻放不出曾經的美好。

“不行。”東凌琛斬釘截鐵地說，聲音里帶著幾分焦躁，“喜寶才剛認我這個父親。”

“和離又不是斷絕父子關系。”蘇雨煙轉過身，直視著他的眼睛，“你依然是他的父親，這一點永遠都不會改變。”

“不一樣。”東凌琛站起身，踱步到她面前，“我剛回帝都，若是和離，對喜寶影響太大。”他的聲音里帶著一絲懇求，這是蘇雨煙從未見過的。

蘇雨煙張了張嘴，想要反駁，卻發現無從反駁。他說得對，和離對娃毀滅性打擊。喜寶才剛剛擁有完整的家，她不忍心就這樣打破。

“給我一些時間。”東凌琛的聲音柔和下來，目光落在她微微顫抖的手上，“讓喜寶慢慢接受。”

他走到門口，又回頭說道：“明日，我陪你們去宣平侯府。”

看著他離去的背影，蘇雨煙攥緊了衣袖。為什么？為什么他現在變得這么溫柔？這樣的東凌琛，讓她不知該如何應對。

她閉上眼睛，回憶起在西陲的日子。那時的他，對和離明明是那樣的堅決。可現在的溫柔，反而讓她感到害怕。

夜幕降臨，院子里的海棠花在月光下顯得格外清冷。蘇雨煙獨自坐在窗前，看著天上的明月，思緒紛飛。

五年前，他突然離開，沒有任何解釋，也沒有留下只言片語。她等了又等，盼了又盼，可等來的只是無盡的失望。

現在的他變了，不再是那個冷漠疏離的北王爺。可這樣的改變，卻讓她更加迷茫。她不知道該不該相信這份改變，不知道是否還能再次將心交付。

喜寶在隔壁房間睡得正香，孩子的呼吸聲透過薄薄的墻壁傳來。蘇雨煙輕輕嘆了口氣，起身走到喜寶的房間。

月光透過窗欞，灑在孩子熟睡的臉上。他的眉眼與東凌琛如出一轍，連睡姿都那么相似。這些年，每次看到喜寶，她都會想起那個人。

或許，正是因為有了喜寶，她才能在那漫長的等待中堅持下來。可是現在，當東凌琛真的回來了，她反而不知道該如何面對。

夜風吹動窗紗，帶來遠處的更聲。蘇雨煙站在窗前，望著遠處的北王府。那里燈火通明，想必他也還未睡。

明天就要去宣平侯府了，不知道會發生什么。她的心里充滿了不安，卻又帶著一絲莫名的期待。

這樣的心情，讓她感到害怕。

次日，寧王府外。

“王爺是要和我們坐同一輛車?”蘇雨煙帶著喜寶出門就見到等在馬車邊的東凌琛。

“自然，再說女婿拜見岳父岳母，本是天經地義。五年未歸，更該當面致謝。”東凌琛目光掃過蘇雨煙氣鼓鼓的臉龐，唇角微揚，眸中帶著笑意。

蘇雨煙狠狠瞪了他一眼，裙擺翻飛間帶起一陣香風。她拉著喜寶便上了馬車，連一個字都不愿與他多說。這個男人，憑什么在五年后突然擺出一副關心的姿態？

馬車內，馨香裊裊，喜寶依偎在蘇雨煙身邊，小手不安分地抓著她的衣袖。看著跟上來的父王，眼中閃爍著期待的光芒：“父王真的要和我們一起去宣平侯府嗎？”

東凌琛輕輕點頭，目光卻始終落在蘇雨煙身上。她今日一襲嫩黃色長裙，衣裙上零星點綴著蓮葉圖案，與她微惱的神情相映成趣，格外動人。陽光透過車窗灑在她的側臉，為她鍍上一層柔和的光暈。

“王妃今日這身打扮，很是好看。”東凌琛輕聲道，語氣中帶著幾分贊嘆。

蘇雨煙身子一僵，手指下意識地撫過裙擺。這件衣裙不過是昨日繡房新送來的，她隨手一穿罷了。“承蒙王爺看得起小人。”她淡淡應道，心中暗自盤算著該如何應對這個突然變得難纏的男人。

馬車輕輕晃動，街道上傳來陣陣喧鬧聲。東凌琛抱起喜寶，掀開車簾望向外面熙熙攘攘的街道：“五年未歸，帝都倒是更繁華了。”

“是啊，時光流轉，人心易變。”蘇雨煙冷笑一聲，目光落在窗外匆匆而過的行人身上，“王爺以為如何？”

“確實奇妙。”東凌琛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尤其是人心。有些事，看似已成定局，實則未必。”

蘇雨煙心頭一跳，總覺得他話中有話。她索性閉目養神，不再搭理。可腦海中卻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五年前的種種。那時的她，何等天真爛漫，以為嫁給心儀之人便是此生圓滿。誰知道，等待她的竟是無盡的冷落與失望。

喜寶似乎察覺到母親的情緒變化，小手輕輕握住她的手指。蘇雨煙睜開眼，對著兒子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容。

馬車漸行漸近宣平侯府，蘇雨煙心跳不由加快。她偷眼望向東凌琛，卻見他神色如常，仿佛只是在做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

府門前，下人們整齊列隊。“喜寶，外祖母的乖孫兒來了！”馬車剛停，便傳來蘇夫人熱切的聲音。

東凌琛率先下車，朝著門前眾人深深一禮：“我這個女婿給二老請安了，二哥，大嫂。”他的姿態恭敬，語氣誠懇，絲毫看不出往日的疏離。

眾人一時愣住。蘇霄冷哼一聲，想起在西陲時這人還一口一個“蘇二公子”地叫著，如今倒是會裝模作樣了。他握緊拳頭，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寧王！”宣平侯回過神來，語氣復雜。雖知女兒與寧王情分淡薄，卻沒想到他今日會同來。這五年來，侯府上下對這個女婿可謂是恨之入骨。

“姥爺、姥姥，喜寶想死你們啦！”小家伙一躍而下，撲進蘇夫人懷里。他圓圓的小臉上滿是歡喜，仿佛要將這些年的思念都傾訴出來。

蘇雨煙慢悠悠地下了馬車，向眾人行禮。她本想看東凌琛出丑，誰知這人竟是滴水不漏。這般圓滑的態度，反而讓她更加厭惡。

“喜寶，讓姥姥仔細瞧瞧，都瘦了。”蘇夫人心疼地抱著外孫，手指輕輕撫過他的臉頰。五年不見，當初的小嬰兒已經長成了懂事的孩子。

喜寶看了眼父王，隨即跪地重重磕頭，聲音帶著哭腔：“是喜寶不好，抱歉搞得你們提心吊膽。”小小的身子伏在地上，肩膀微微顫抖。

“快起來，外祖母從未怪你。”蘇夫人連忙扶起小家伙，眼中泛起淚光。這孩子，怎么會是他的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