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幾日,秦楓那邊關于苑媛的消息便如涓涓細流般傳來。
"小姐,苑三小姐被禁足了,整日待在房中。據說連院門都不讓出。"一個小丫鬟壓低聲音匯報。
"苑家大爺和大奶奶最近脾氣很大,動不動就發火。府上下人連大氣都不敢出。"另一個婆子添油加醋地說道。
"聽說苑家派人去請了官媒,好像要給苑三小姐另尋婆家。這事兒苑家辦得很隱秘,但還是走漏了風聲。"
聽著這些七零八落的消息,蕭清柔懸著的心終于放了下來。她雖然對皇長孫在觀花會上的舉動耿耿于懷,但也不愿看到他的名聲受損。畢竟,那會連累整個儲君府。
夏日的炎熱一天比一天來勢洶洶。府中的丫鬟們紛紛換上了薄衫,手里搖著團扇來回忙碌。庭院里的石榴花開得正艷,紅艷艷的花朵在綠葉間顯得格外嬌艷。
承恩堂內,翠玉小心翼翼地端著一碗湯藥,站在床前。藥汁還冒著熱氣,散發出濃郁的中藥味道。
"夫人,藥該喝了。"翠玉輕聲提醒道,目光不安地在床榻和窗外之間徘徊。
陸氏躺在床上,看著那碗黑乎乎的藥汁,眉頭緊鎖。汗珠從她的額角滑落,沾濕了鬢角的碎發:"熱死了,這種天氣還要喝這么燙的藥!"
才喝了兩口,她就不耐煩地把碗推開,語氣里帶著明顯的煩躁:"不喝了!放一邊去!"翠玉見狀,不敢多言,只能將藥碗放在桌上。
陸氏躺在床上,目光落在窗外搖曳的樹影上。枝葉間透進來的陽光刺得她眼睛發疼,心里的火氣也跟著往上冒:"往年這時候,各院子都該用上冰盆了,今年怎么還沒動靜?"
翠玉低著頭,聲音細如蚊蠅:"聽說是要節儉些,所以還沒開始用冰。"
"節儉?"陸氏冷笑一聲,聲音里帶著掩飾不住的怒意,"分明是故意不把我放在眼里!我在這養病,他們就把我定下的規矩全都推翻了!"
王媽媽聽到動靜匆匆進來,見陸氏面色不好,連忙上前勸慰:"夫人何必為這些小事生氣,身子要緊啊。"她一邊說著,一邊示意翠玉退下。
等屋內只剩下主仆二人,陸氏終于卸下了強撐的面具。她用帕子擦著眼角的淚水,聲音哽咽:"什么養病,分明是軟禁!兩個月了,清柔不來看我,阿言也不來,連嵐兒都疏遠了。"她的聲音越來越小,帶著深深的無助,"我這個當娘的,到底是做錯了什么?"
王媽媽看著主子憔悴的面容,心疼地嘆了口氣:"不如讓老奴去請五舅爺來看看?"
陸氏沉默片刻,終于點了點頭:"你親自走一趟,給五哥送個信吧。"她的聲音有些發澀,仿佛在極力壓抑著什么。
"老奴這就去。"王媽媽應聲退出,腳步輕快。
屋內重歸寂靜,陸氏慢慢起身,來到銅鏡前。鏡中的女子面容憔悴,眼下一圈青黑,顯然是因為連日失眠。她抬手輕撫著自己的臉頰,指尖微涼。
陸謙的院子離定北侯府不遠,按理說來回不過半個時辰。陸氏望著窗外的天色,心里盤算著時間。
"翠煙、翠微。"她喚來兩個貼身丫鬟,"準備熱水,我要沐浴更衣。"
翠微眼珠靈活地轉了轉,掩著嘴笑道:"夫人這是要見貴客嗎?"
"五哥要來。"提到這個名字,陸氏眼中閃過一絲溫柔,唇角不自覺地揚起。
"五舅爺這么久沒來府里了,聽說夫人身子不適,一定會立刻趕來的。"翠微機靈地說著討好的話。
陸氏被她逗笑了:"去準備吧。"
翠微退出門外,立刻叫來一個心腹小丫鬟,低聲吩咐了幾句。那丫鬟會意,悄悄往暖梅院去了。
陸氏開始精心打扮,沐浴過后換上一身淡粉色的裙裝,發髻挽得簡單大方,點綴著幾支精巧的銀釵。她在銅鏡前反復端詳,確保將憔悴的病容掩飾了大半。
可是一直等到天色漸暗,院子里的燈籠一盞盞亮起,卻始終不見王媽媽的身影。
陸氏坐立難安,在屋內來回踱步。翠煙和翠微擔心地看著她,卻不敢勸阻。
終于,腳步聲由遠及近,王媽媽帶著一臉不悅回來了。
"五哥怎么了?"陸氏幾乎是沖到了門口。
王媽媽嘆了口氣:"五舅爺好著呢,正和朋友喝酒下棋呢。老奴等了一下午,也沒等到人回來。"
陸氏愣了一下,隨即強笑道:"能交到朋友也好,一個人住著太冷清了。"她轉身走回屋內,腳步有些虛浮。
王媽媽看著她這副樣子,心里一陣酸楚:"夫人,老奴有話要說。"
"有什么話直說便是。"陸氏在軟榻上坐下,聲音里透著疲憊。
"五舅爺最近常去一個錢舉人家。"王媽媽躊躇了一下,"那錢舉人有個妹妹,生得極美,又有才情,今年十九歲。"
陸氏的手指猛地攥緊了帕子,指節發白:"你說的是真的?"她的聲音帶著細微的顫抖。
"老奴哪敢騙夫人。"王媽媽低著頭,"錢家姑娘琴棋書畫樣樣精通,聽說五舅爺常去那邊聽她彈琴..."
"不會的。"陸氏打斷她的話,搖著頭,"五哥心里只有我。"
王媽媽欲言又止,最后只是輕聲附和:"是,是老奴多心了。"
這一夜,陸氏幾乎沒合眼。她躺在床上,聽著更漏聲一點點滴過,腦海中不斷浮現出那個素未謀面的錢家姑娘。十九歲,正是最好的年華。而她呢?已經是兩個孩子的母親了。
第二天一早,她頂著青黑的眼圈起床,連妝都懶得化。翠微想勸她,卻被她揮手制止。
突然,外面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丫鬟來報:"五舅爺來看望夫人了,太夫人讓二小姐、四少爺和表小姐也都去內堂了。"
陸氏心頭一喜,整個人瞬間精神起來。
"夫人要不要先梳妝?"翠玉連忙問道。
"不必了,五哥等著呢。"
翠微搶著說,"夫人這樣也很美。"
陸氏迫不及待地去了內堂。推開門,果然看見陸謙在那里。他穿著一身暗青色長袍,正和陸青嵐說著什么。蕭清柔和蕭慕言則冷著臉站在一旁,顯然對這場會面并不熱衷。
看到這一幕,陸氏心里涌起一陣怒火。為什么要把孩子們都叫來?這分明是太夫人的安排,是要讓所有人都看著他們。
但她很快壓下了這份不悅,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容:"五哥,你怎么來了?"
"九妹,我這做兄長的實在是疏忽了。"陸謙坐在床邊,輕聲嘆息,"若早知你病得這般嚴重,我必定早些前來探望。"
蕭清柔站在不遠處,看著這對兄妹情深的一幕,嘴角不自覺地揚起一絲冷笑。她心里清楚,這不過是一場精心編排的戲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