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應她的只有一道孤傲的背影，消失在門外的夜色中。門廊下的燈籠隨風輕晃，將那抹身影拉得很長很長。

我站在一旁，看著這一幕，心里不禁有些疑惑。這個看似平靜的江南世家，似乎藏著什么不為人知的秘密。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若有若無的壓抑感，讓人喘不過氣來。

“別管他，該吃吃該喝喝！”沈父大大咧咧地說道，語氣中帶著幾分無奈，眼角的皺紋卻不自覺地加深了幾分。

沈若云欲言又止，最終只是輕輕抿了抿唇。她的手指無意識地絞著衣角，這是她心事重重時的習慣動作。

廚房里飄來陣陣飯菜香，保姆阿姨正在忙碌著最后的準備工作。案板上的青菜還未切完，鍋里的湯還在咕嘟咕嘟地冒著熱氣。

沈父突然放下手中的報紙，目光柔和地看向女兒：“云兒，你難得回來一趟，去正廳給列祖列宗上柱香。”

沈若云朝我遞了個眼神，示意我跟她一起去。她的眼神里帶著一點不安，似乎對即將發生的事情有所預感。

穿過雕花的垂花門，眼前是一間莊重的堂屋。朱漆的門框上雕刻著精美的花紋，歲月的痕跡為它增添了幾分古樸的韻味。長桌上整齊地擺放著許多牌位，供品和水果都很新鮮，顯然經常有人打理。

青瓷花瓶里插著幾支新鮮的芍藥，淡雅的香氣在空氣中若隱若現。窗外的月光透過雕花窗欞，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但讓我驚訝的是，這些牌位竟然全都是女性的名字。每個牌位前都擺著一盞長明燈，微弱的火光在暗色的堂屋里閃爍，仿佛訴說著某個不為人知的故事。

“你們家的男性牌位呢？”我忍不住問道，聲音在空曠的堂屋里顯得格外清晰。

沈若云從香爐里取出三支清香，點亮長明燈。裊裊青煙在空中盤旋，她的側臉在燭光下顯得格外柔和。

“我們家男性祖先都葬在后山，每年清明節爸爸和二叔會去掃墓。”她的語氣平淡，仿佛這再正常不過。但我注意到她的手指微微顫抖，顯然這背后另有隱情。

“若云，我能問問你媽媽的事嗎？”我小心翼翼地問道，生怕觸及她的傷心事。

沈若云對著牌位恭敬地拜了三拜，香煙繚繞中，她的身影顯得有些模糊。直起身子時，她的眼神有些黯淡，像蒙上了一層薄紗。

“她在我出生不久就和一個英國人走了，從此杳無音訊。”她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一點說不出的冷意。月光下，她的臉色蒼白得嚇人。

我心里一揪，“你從來沒跟我提起過這些。”

沈若云嘴角扯出一抹苦笑，眼底露出一點難以察覺的痛楚。“在我心里，她早就死了。不過我很幸運，有爸爸和二叔的疼愛。”

她的目光落在最上方的牌位上，那是一個鑲金邊的黑檀木牌位，上面的字跡已經有些模糊。“還有太奶奶，是她把我養大的。”

說起太奶奶，沈若云的眼神變得柔和，仿佛想起了什么美好的回憶。她輕輕撫摸著牌位，指尖的溫度似乎要透過木頭傳遞給那個已經離去的人。

“奶奶去世得早，爸爸和二叔都不會照顧小孩。太奶奶怕保姆照顧不好我，就親自帶我。她最愛在院子里曬太陽，坐在搖椅上給我唱評彈......”

說到這里，她的聲音有些哽咽。我看到她的眼角露出一點淚光，卻被她快速地眨掉了。

我終于明白為什么她對太奶奶的遺物如此在意。上次被韓婉柔偷走時，她那樣生氣也是情有可原。那些遺物承載著她最珍貴的回憶，是她與太奶奶之間唯一的聯系。

堂屋里的空氣似乎變得更加凝重，連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沈若云環顧四周，壓低聲音問我：“現在沒人，你能告訴我太奶奶的房子到底怎么了嗎？”

我猶豫了一下，看著她期待的眼神，心里不禁一陣糾結。“你太奶奶應該還待在那個房間，而且......”

“而且什么？”她追問道，眼神中閃爍著急切。

我沒說出口的是，那間屋子里不僅有她太奶奶的魂魄，還有一個更可怕的秘密。一個可能會顛覆她對這個家庭認知的秘密。

就在這時，保姆的聲音適時響起，打破了堂屋里凝重的氣氛。“小姐，先生，飯菜都準備好了。”

餐廳里，一張紅木圓桌上擺著十六道精致的江南小菜，每道菜都用青花瓷小碟盛著。習慣了北方大碗大盆的我，覺得新奇又有趣。

菜品精致考究，有清炒時蔬、紅燒獅子頭、醋溜魚片等等。每道菜都散發著誘人的香氣，但此時的氣氛卻讓人提不起胃口。

沈家有個老規矩：吃飯睡覺莫閑聊。這個規矩據說是太奶奶定下的，一直延續至今。

整頓飯，除了餐具碰撞的聲音，安靜得能聽見彼此的呼吸。就連平時話多的安德軒也安靜如雞，只是時不時地打量著這個充滿神秘氣息的江南老宅。

窗外的夜色越發深沉，院子里的蟲鳴聲若隱若現。我注意到沈若云的目光時不時地飄向二叔空著的座位，眉頭始終沒有舒展開。

這頓飯吃得格外漫長，每個人似乎都心事重重。沈父專注地扒著碗里的飯，眼神卻不時地飄向堂屋的方向，仿佛那里藏著什么令人不安的東西。

飯后，我們被保姆送到臥室就早早休息了。

一聲尖叫劃破夜空，我的心猛地揪緊。

那聲音，分明是沈若云的！

我和龍棲淵對視一眼，立刻沖出房門。

轉過幾道回廊，終于趕到沈若云的房間。推開門，只見她正蜷縮在安德軒懷里，臉白得跟鬼一樣，渾身微微發抖。房間里的空氣仿佛凝固了一般，連呼吸都變得困難。

“若云，怎么了？”我快步上前，伸手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

沈若云抬起頭，眼中噙著淚水，嘴唇顫抖著說不出話來。安德軒輕輕拍著她的背，試圖安撫她的情緒。

過了好一會兒，沈若云才勉強平靜下來：“我...我夢見太奶奶了。她躺在那間主臥的床上，一直在喊我的名字，說她好疼...然后吐出好多黑血...”

我心里一沉。這哪是夢，分明是沈家老太太的冤魂在托夢。空氣中似乎彌漫著一股若有若無的陰冷氣息，讓人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