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心院里，秋日的陽光透過窗欞灑落一地，細碎的光影在地面上跳躍，勾勒出斑駁的痕跡。

卓氏望著窗外的一片楓葉，思緒早已飄向了遠方。庭院里的石桌上還擺著一盤未動的點心，那是早上沈玉華特意讓人送來的。自從老侯爺領兵出征，她的心就像被挖去了一塊，空落落的難受。這些日子，多虧沈玉華體貼，將司昭音送來陪伴。

案幾旁，司昭音正專注地練字。她時不時抬頭看一眼卓氏，見祖母又在發呆，不由得放輕了動作。紙上的墨跡未干，散發著淡淡的清香。

“奶奶，您在想什么呢？”司昭音一邊蘸墨，一邊輕聲問道。她的聲音輕柔，生怕驚擾了卓氏的思緒。

卓氏回過神來，目光落在孫女清秀的面容上，勉強擠出一絲笑容：“你爺爺許多年沒帶兵打仗了。”

話音未落，記憶的閘門被打開。想起當年在馬球場初見老侯爺的情景，卓氏的眼神不由得柔和起來。那時的他，騎在馬上意氣風發，與那些養尊處優的汴城公子截然不同。

他的身上帶著一股子塞外的野氣，一股子軍營里的銳氣。每次揮桿，都帶著一往無前的氣勢。那時的她，站在場邊，看得如癡如醉。

想到這里，卓氏不由得撫摸著手腕上的玉鐲，那是老侯爺當年送她的定情信物。

“奶奶別擔心，”司昭音放下毛筆，握住卓氏的手，“爺爺那么厲害，那些胡人才該害怕呢。”她的手溫暖柔軟，帶著年輕人特有的活力。

卓氏被逗笑了，將孫女摟在懷里：“你這張小嘴，就跟抹了蜜似的。”她輕輕拍了拍司昭音的手背，心中的憂慮稍減。

“我可不會說甜言蜜語，”司昭音撇了撇嘴，眼中閃過一絲狡黠，“某些人才是真的會哄人。”

話音剛落，院子里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卓氏正要追問，就見司云霆大步流星地走了進來。他的衣袍被風吹得獵獵作響，臉上帶著幾分焦急。

“娘。”司云霆站定，向卓氏行禮。

卓氏眼睛一亮，剛想說話，就聽司云霆開門見山道：“娘，您跟徐國公府的崔老夫人還有聯系嗎？”

這句話如同一盆冷水，澆滅了卓氏眼中的期待。她的笑容頓時僵在臉上。

自從卓瑾萱的事情之后，她與魏氏的關系就淡了許多。那件事就像一根刺，深深地扎在心里。如今除了逢年過節互送禮物，幾乎不再來往。

“你問這個做什么？”卓氏的聲音里帶著一絲警惕。

司云霆在椅子上坐下，神色間帶著幾分急切：“想請您幫忙，讓崔老夫人寫封推薦信，好讓韶煜進明德書院。”

這話一出，卓氏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窗外的風吹動了簾子，發出輕微的響動。

司昭音見狀，連忙放下手中的筆，打圓場：“父親，爺爺剛出征，奶奶正擔心著呢。這些事，要不改日再說？”

“這怎么能改日再說？”司云霆不以為然，語氣中帶著幾分執拗，“韶煜也是咱們家的孩子，他的前程同樣重要。”

這句話徹底點燃了卓氏的怒火。她猛地站起身，茶杯被帶倒，茶水灑在案幾上，浸濕了司昭音剛寫好的字帖。

“混賬東西！”卓氏的聲音因憤怒而顫抖，“侯爺為了這個家，上了年紀還在外頭拼命，你倒好，整日里就知道為那個庶出子操心！”

“娘，韶煜也是您的孫子啊。”司云霆的聲音里帶著幾分懇求。

“孫子？”卓氏冷笑一聲，眼中閃過一絲痛心，“韶蘇韶默天天來看我，昭音更是寸步不離地陪著我，你那院里的那對母子，可曾來過一次？”

司云霆還想辯解，卓氏已經怒不可遏：“來人！把玉姨娘給我叫來！”她的聲音在院子里回蕩，驚起了幾只棲息的麻雀。

“娘，玉嬋一向安分守己...”司云霆的話還未說完，就被卓氏打斷。

“安分守己？”卓氏冷笑著搖頭，“我看就是她在后面挑唆！平日里我不管你們院里的事，可你現在被她迷得連親娘都不顧了！”

司云霆被劈頭蓋臉的罵，一時說不出話，匆匆告辭，連忙轉身走了。

卓氏的怒火如同烈焰般燃燒，她看著司云霆的身影，恨不得沖上去給這個不孝子幾個耳光。院中的桂花瓣隨風飄落，襯得她的臉色愈發陰沉。

“奶奶，您別生氣。”司昭音連忙安撫道，語氣中帶著幾分沈玉華的影子。她輕輕揉著母親的肩膀，感受到掌下的身軀還在微微顫抖。

“這個孽子，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卓氏握著司昭音的手，指節因憤怒而泛白，“為了個賤婢生的庶子，竟敢這般頂撞我！當真是被那玉嬋迷了心智！”

院中的丫鬟們低著頭，大氣都不敢出。秋日的風帶著幾分涼意，卻澆不熄卓氏心中的怒火。她站在廊下，目光陰冷地望著清韻閣的方向，腦中已在盤算著對策。

“楊嬤嬤。”卓氏忽然開口。

“老奴在。”楊嬤嬤立刻上前應聲。

“去打聽打聽明德書院的事。”卓氏眼中閃過一絲寒光，“聽說那里的規矩最嚴，正好給某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人上一課。”

楊嬤嬤心領神會，“老奴這就去辦。”

司昭音欲言又止，但看到奶奶堅定的眼神，終究沒有開口。她知道，一旦奶奶下定決心，任何人都勸不動。

夜色漸深，清韻閣內燈火通明。玉嬋正在教司韶煜認字，小家伙雖然年僅四歲，卻已經能認識不少字了。

“娘，這個字怎么讀？”司韶煜指著書上的一個字，仰起小臉問道。

玉嬋剛要回答，院外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她心頭一緊，本能地將兒子護在身后。

楊嬤嬤帶著幾個粗使婆子闖了進來，不等玉嬋開口，直接宣布了卓氏的決定：“四少爺明日起去明德書院讀書。”

“什么？”玉嬋臉色驟變，“怎么這么快？”

“這是夫人的意思。”楊嬤嬤冷笑一聲，“姨娘若是不服，大可去找世子評理。”

玉嬋咬緊嘴唇，她何嘗不知道這是卓氏在報復。可司云霆現在還沒回來，她根本無計可施。

“娘！不要！”司韶煜被嚇得哭了起來，小手緊緊抓著玉嬋的衣袖。

“住口！”楊嬤嬤厲聲喝道，“她是你姨娘，不是你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