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文程擺了擺手:“軍務(wù)之事,送去盛京總管衙門便是。”他的語氣中透著疲憊,這些日子操勞遷徙事宜,已讓他心力交瘁。
“大人,這事關(guān)重大,還請過目。”張承忠的神色愈發(fā)凝重,額頭上的汗珠滾落下來。
范文程接過塘報,目光掃過,整個人猛地站了起來,茶盞被帶倒,茶水灑了一桌:“覺華島被南軍水師占據(jù)了?”
堂內(nèi)眾人頓時一片嘩然。有人倒吸一口涼氣,有人面色發(fā)白,更有人開始竊竊私語。
范文程的手微微發(fā)抖,他死死盯著塘報上的每一個字。覺華島雖小,卻是遼東海防的咽喉要地。南軍若是以此為基地,整個燕西沿海都將暴露在敵人的炮火之下。
“必須派人查探虛實。”范文程沉聲道,眼中閃過一絲決然。
張承忠立刻會意:“大人的意思是……”
“你是本地人,熟悉水性,又知曉商賈往來之事。”范文程意味深長地看著他,聲音壓得很低,“若是裝作收購海貨的商人……”
張承忠跪地叩首:“下官明白。此去若有不測,只求大人照拂家小。”
“起來吧。”范文程嘆了口氣,拍了拍張承忠的肩膀,“若有不測,你的家眷,我自會照料。”
堂內(nèi)眾人看著這一幕,不由得心頭一緊。張承忠此去,兇多吉少。但在這危急關(guān)頭,卻又不得不去。
三日后的深夜,張承忠回來了。
他的衣衫破爛,面容憔悴,但眼中卻閃爍著驚恐的光芒。范文程連夜召見了他。
“大人……”張承忠聲音嘶啞,“情況比我們想象的還要糟糕。南軍這次是動了真格的,不僅在覺華島修建工事,還在不斷增兵。”
“具體說說。”范文程的聲音很輕,但每個人都能聽出其中的凝重。
張承忠深吸一口氣:“南軍在島上已經(jīng)建立了三座炮臺,每座炮臺都配備了重炮。水師戰(zhàn)船往來如梭,我數(shù)了整整一天,至少有五十艘大小戰(zhàn)船。”
“五十艘?”范文程的手緊緊攥住了案桌邊緣。
“而且還在不斷增加。”張承忠繼續(xù)道,“他們顯然是要以此為跳板,對燕西發(fā)起總攻。大人,我還看到他們在建造碼頭,規(guī)模之大,絕不是臨時據(jù)點那么簡單。”
范文程站起身來,在堂內(nèi)來回踱步。每一步都顯得異常沉重。
“傳信給攝政王!”范文程急得團團轉(zhuǎn),“燕西危急!大清危急啊!”
與此同時,紫禁城中。
“多爾袞!多爾袞!”
睡夢中的多爾袞感覺有人在揪他的胡子,疼得他一個激靈醒了過來。
“誰敢……”話未說完,就看到布木布泰那張焦急的臉。
布木布泰的頭發(fā)有些凌亂,顯然是匆忙中趕來的:“范文程來報,南軍已經(jīng)打到燕西了!”
多爾袞一下子清醒了。他翻身坐起,眼中閃過一絲寒光。這些年來,大清雖已入主中原,但遼東始終是他們的根基所在。若是燕西有失……
“傳令下去。”多爾袞沉聲道,“召集八旗精銳,準備迎戰(zhàn)。”
布木布泰卻一把抓住他的手臂:“現(xiàn)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范文程說,南軍這次是從海上來的。我們的水師……”
多爾袞的臉色變了。是啊,陸地上八旗鐵騎所向披靡,但海上……他們拿什么去抗衡南軍的戰(zhàn)船?
“傳令柳遠會、葉克書,立刻增兵燕西沿海各處。”多爾袞咬牙道,“另外,讓范文程加快遷徙的速度。再拖下去,只怕……”
布木布泰嘆了口氣,眼中閃過一絲憂慮:“你說得對。只是這些百姓,好不容易在燕西扎下根來……”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多爾袞眼中閃過一絲復(fù)雜,“若是讓南軍抓住這些人為人質(zhì),那才是大麻煩。”
布木布泰還想說什么,卻被多爾袞打斷:“去準備吧,天亮之前,我要看到所有的命令發(fā)出去。”
布木布泰點點頭,轉(zhuǎn)身離去。她的背影在燭光下顯得有些蕭瑟。
多爾袞望著窗外的夜色,眼中閃過一絲憂慮。南軍這次來勢洶洶,顯然是有備而來。而他們的水師……想到這里,多爾袞不由得握緊了拳頭。
次日清晨,范文程再次召集眾官員議事。
“諸位,時不我待。”范文程的聲音沙啞,顯然一夜未眠,“從今日起,加快遷徙速度。所有能動用的人力物力,全部用上。”
一名官員站出來:“大人,民間已經(jīng)有些議論了。說我們這是要拋棄燕西……”
“住口!”范文程厲聲喝道,“這是攝政王的命令,誰敢違抗?”
堂內(nèi)頓時鴉雀無聲。
范文程緩緩站起身來:“諸位,事已至此,我也不瞞你們。南軍這次是要傾全力進攻燕西,若是讓他們抓住這些百姓作為人質(zhì),后果不堪設(shè)想。”
“可是大人……”又有官員欲言又止。
范文程擺擺手:“我知道你們在擔(dān)心什么。但現(xiàn)在不是考慮個人得失的時候。傳我命令,從即日起,所有遷徙事宜加急進行。違令者,軍法從事!”
“遵命!”眾官員齊聲應(yīng)道。
就在這時,又一名信使匆匆跑進大堂:“大人,探子來報,南軍戰(zhàn)船又增加了二十艘!”
范文程的手猛地一抖,茶盞落地,發(fā)出清脆的響聲。
深夜的紫禁城籠罩在一片寂靜中,唯有文華殿內(nèi)還亮著燈火。殿內(nèi)檀香裊裊,映著燭光搖曳,將殿內(nèi)眾人的影子拉得老長。
范文程跪在殿中,他騎馬兩天趕回京城,此刻嗓音都已沙啞。額頭上的汗水順著臉頰滑落,沾濕了衣襟,可他顧不得擦拭。
“王爺,南朝這次是動真格的了!”范文程聲音微微發(fā)顫,“他們在覺華島上修了座大城,光周長就有兩千步,足夠屯兵數(shù)萬!”
多爾袞正在批閱奏折,聞言手中的朱筆一頓,抬眼望向范文程:“兩千步?你確定沒搞錯?”
“千真萬確!”范文程抹了把額頭的汗,“小的派人裝作商賈上島查探過,那城墻從南岸一直延伸到北岸,將整個島腰都圈了進去。”
“用的什么材料?”多爾袞放下朱筆,眉頭微皺。
“回王爺,倒是個新鮮法子。”范文程壓低聲音,“他們沒用磚石,而是用麻袋裝土堆砌。”
多爾袞猛地從座位上彈起,在殿內(nèi)來回踱步。燭光映照下,他的身影在地上拉出長長的陰影。麻袋堆砌的城墻他還是頭一次聽說,這種做法顯然不是為了長期駐守,更像是要建立一處臨時的軍事要塞。
“這么大的城池,若是用磚石,得耗費多少人力物力?”多爾袞自言自語,“用麻袋裝土倒是個巧思。不過這種城墻,恐怕一輪炮擊就能轟塌吧?”
范文程面露憂色:“王爺明鑒,正因為他們選擇這種快速建城的方式,才更讓人擔(dān)憂。依臣看,這分明就是為了屯兵進攻遼東!”
殿外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打斷了兩人的談話。腳步聲由遠及近,伴隨著鎧甲碰撞的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