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光搖曳，在永春閣二樓的書房內，朱慈烺正凝神觀察著墻上新掛起的地圖。昏黃的光線下，一幅山西和南直隸的形勢圖上，兩道粗重的箭頭從北京、太原延伸而出，在太行山腹地的險要固關處交匯。

“這地形...”朱慈烺的手指輕輕劃過地圖上的山脈輪廓，眉頭越皺越緊。

身后傳來輕盈的腳步聲，吳三妹舉著蠟燭走近，為他增添幾分光亮。“千歲爺看得這么入神，可是發現了什么？”

朱慈烺轉過身，映入眼簾的是吳三妹略顯圓潤的身形。自從有了身孕，她的臉頰愈發紅潤，眼中依舊閃爍著往日的天真與活潑。

“李自成的態勢看起來不錯。”朱慈烺收回目光，指向地圖上的太行山脈，“這里地勢險要，足以支撐他堅持到明年春天。”

“那為何您還是愁眉不展？”吳三妹湊近了些，溫熱的呼吸拂過朱慈烺的耳畔，“以李自成的兵力和地利，應該能夠抵擋住韃子才是。”

朱慈烺沒有立即回答，他的目光再次落在地圖上。韃子此時已是開了掛的存在，就算李自成占盡天時地利，最終還是難逃敗亡的命運。而等到李自成敗退，下一個目標必然就是大明。

“我們只剩下不到一年的時間了。”他喃喃自語。

這時，外面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一名內侍快步走進書房，躬身道：“千歲爺，吏部尚書求見。”

朱慈烺眉頭一皺：“這個時辰？”

“說是有要事稟報。”

“讓他進來吧。”

片刻后，吏部尚書周延儒步履匆匆地走進書房。

“千歲爺，”周延儒行禮后直奔主題，“剛收到消息，儀部那邊...”他瞥了眼吳三妹。

朱慈烺會意，對吳三妹輕聲道：“你先回去休息。”

待吳三妹離開后，周延儒壓低聲音道：“儀部那邊已經有人開始串聯，反對取消士大夫免稅特權的政策。”

“哦？都有誰？”朱慈烺的聲音平靜得有些可怕。

“儀部侍郎張顯，還有幾位給事中。他們暗中聯絡了在南京的幾位藩王，說是要聯名上書。”

朱慈烺冷笑一聲：“果然坐不住了。”

“不止如此，”周延儒繼續道，“工部那邊的改革也遇到阻力。官營作坊的工匠們不愿意接受新的管理制度，已經有人開始鬧事了。”

朱慈烺踱步到窗前，看著院中的梧桐樹在夜風中輕輕搖曳。這些阻力都在他的預料之中，但來得比想象中更快。該找個人出頭來扛事了！

魏藻德站在永春閣外，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官服袖口。四年前他不過是個新科狀元，如今卻已是內閣首輔。這種火箭般的升遷速度，讓他每每想起都覺得不真實。

“大人，太子殿下已經在里面等候多時了。”小太監輕聲提醒。

魏藻德點點頭，整理了一下衣冠。每次面見太子，他都格外謹慎。倒不是因為太子刁難人，而是那種超出年齡的老成持重，總讓他感到壓力。

踏入閣內，暖意撲面而來。朱慈烺正在翻閱一本奏折，見他進來也只是抬眼示意。

“臣參見太子殿下。”魏藻德恭敬行禮。

“免禮。”朱慈烺放下奏折，“今日是私下用膳，不必拘禮。坐吧。”

案幾上早已擺好酒菜，黃小寶站在一旁伺候。魏藻德謹慎地落座，目光不經意掃過案幾上的奏折 - 那是江南的稅收清單。

“首輔最近可還習慣？”朱慈烺給他斟了杯酒。

“托太子洪福，一切都好。”魏藻德接過酒杯，心里卻在琢磨太子今日召見的用意。

昨日太子突然對他提起張居正，這讓他一夜未眠。張居正是明朝最著名的改革家，但下場卻十分凄慘。這個話題的出現，讓魏藻德心里打起了鼓。

“首輔可知張居正為何能成功推行改革？”朱慈烺忽然問道。

魏藻德手一抖，酒水灑在了案幾上。他連忙擦拭，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這個...臣不敢妄加評論。”

“無妨，說說你的看法。”

魏藻德猶豫片刻：“張相公...有萬歷皇帝支持，又...又...”

“又什么？”

“又...手段強硬。”魏藻德說完就后悔了，生怕這話冒犯了太子。

朱慈烺卻笑了：“說得不錯。但你漏了最重要的一點 - 他敢擔當。”

黃小寶適時送上一本線裝書。朱慈烺接過，遞給魏藻德：“這是本宮擬定的改革方案，你看看。”

魏藻德翻開第一頁，瞳孔就是一縮。這改革方案涉及商稅、田賦、鹽政等多個領域，每一條都直指要害。尤其是商稅改革，簡直就是要動云陵士大夫的命根子。

“這...這...”魏藻德額頭的汗更多了。

“怎么，覺得太激進了？”朱慈烺飲了口茶，“其實比起張居正當年的改革，這還算溫和。”

魏藻德苦笑：“千歲爺，這些改革必然會遭到強烈反對。東林黨那邊...”

“所以本宮需要一個能扛事的首輔。”朱慈烺直視魏藻德的眼睛，“你，愿意當這個張居正嗎？”

魏藻德如遭雷擊。他終于明白太子為何提起張居正了。

“千歲爺，臣...臣恐怕...”

“放心，本宮不會讓你重蹈張居正的覆轍。”朱慈烺打斷他，“罵名由你來背，但本宮會護著你。”

“當然，”朱慈烺話鋒一轉，“光靠你一個人還不夠。你得加入東林黨。”

“什么？”魏藻德以為自己聽錯了。

“沒錯，你要成為新一屆的東林三君之一。”

魏藻德徹底懵了。這是要他一腳踏兩只船？既要當朝廷的改革急先鋒，又要去結交東林黨人？

看出他的猶豫，朱慈烺解釋道：“沒有東林黨的支持，任何改革都難以推行。你要做的，就是成為朝廷和東林黨之間的橋梁。”

“可是...可是東林黨那邊不會輕易接納臣的。”

“會的。”朱慈烺胸有成竹，“本宮自有安排。你只需回答，愿不愿意當這個張居正？”

魏藻德握緊雙拳。他知道，這是一個沒有選擇的選擇。

“臣...愿意。”

“很好。”朱慈烺滿意地點頭，“從今天起，你就是本宮的張居正了。”

“不過...”魏藻德還是忍不住問道，“如果東林黨那邊起了疑心...”

“他們不會的。”朱慈烺胸有成竹，“因為你會以一個特殊的身份加入。”

“什么身份？”

“東林黨內有個秘密組織，叫'清議會'。”朱慈烺壓低聲音，“本宮會安排你以清議會成員的身份加入東林黨。”

魏藻德倒吸一口涼氣。清議會他是聽說過的，那是東林黨內最核心的組織。

“可是清議會的人選都很嚴格...”

“放心，會有人引薦你的。”朱慈烺神秘一笑，“而且，你還會得到一個意想不到的身份。”

“什么身份？”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朱慈烺沒有多說。

“所以，”朱慈烺意味深長地看著他，“張居正，你準備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