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師爺立刻呈上一份“轉讓文書”，上面果然有陳老漢歪歪扭扭的畫押。

戶曹錢大人接過文書，看了一眼，點頭道：“王大人，此文書格式規范，畫押清晰，似無不妥。”

陸川上前一步，朗聲道：“大人，此文書雖有畫押，卻是在被告賈源及其手下暴力脅迫之下，強按原告手印而成，并非原告本意！我方有人證，可證明當日賈源手下尋釁滋事，打傷原告，并以暴力手段逼迫其轉讓攤位！”

“傳人證！”王大人道。

然而，出乎陸川意料的是，那幾位原先答應作證的街坊，此刻竟無一人敢上堂。

李大牙在人群中急得滿頭大汗，低聲回報說，那幾人昨夜家中皆遭不明身份之人打砸，人也被打傷，此刻根本無法出庭。

賈源見狀，臉上露出一絲得意的冷笑。

陸川心中一沉，知道這是賈源的卑劣手段得逞了。

但他面上不動聲色，轉向陳石頭：“陳石頭，當日你父被打，可曾請郎中診治？”

陳石頭連忙道：“回大人，家父當日被打傷腿腳，曾請城西孫郎中診治，孫郎中處應有診籍為憑！”

“傳孫郎中！”

不多時，孫郎中被傳上堂。然而，當王大人問及當日陳老漢的傷情時，孫郎中卻支支吾吾，言辭閃爍，只說陳老漢是尋常風寒扭傷，并非外力所致，且診籍也“不慎遺失”了。

此言一出，滿堂嘩然！陳石頭更是氣得渾身發抖，指著孫郎中罵道：“你……你這庸醫！當日明明是你親口說我爹是被人打傷，還開了活血化瘀的湯藥！如今怎敢在公堂之上說謊！定是收了賈源這惡賊的黑錢！”

孫郎中嚇得連忙跪下，連稱冤枉。

賈源臉上的得意之色更濃，他那師爺更是煽風點火：“大人明察，這王子安與陳氏父子，分明是串通一氣，無中生有，意圖誣告良善，敲詐勒索！懇請大人嚴懲，以儆效尤！”

戶曹錢大人也捋著胡須，假意公允道：“王大人，如今人證不到，物證亦有疑點，陳老漢之指控，恐難成立啊。依下官看，此事或是一場誤會，不如……”

眼看局勢急轉直下，對陸川一方極為不利。

陸川知道，若不能在此刻拿出關鍵證據，扭轉乾坤，此案必敗無疑，而“明鏡堂”的聲譽也將毀于一旦！

他深吸一口氣，目光如炬，朗聲道：“大人且慢！我方尚有鐵證，足以證明賈源強占攤位，暴力脅迫之事實！”

他從袖中取出一疊紙張，高高舉起：“此乃洪州城西數十名商販、百姓的聯名血書！他們皆曾親眼目睹或親身經歷賈源及其手下在城西市集尋釁滋事、欺行霸市、強索保護費之種種惡行！他們雖因懼怕賈源淫威，不敢親自上堂，卻愿以血書為證，懇請大人嚴查賈源在城西市集的所有不法行為！若大人不信，可派人暗中查訪，城西百姓，必會道出真相！”

這聯名血書，正是陸川的后手！

他早已料到賈源會威逼證人，便讓李大牙暗中聯絡那些深受賈源欺壓卻又不敢出頭的商販百姓，以匿名血書的方式，共同指證賈源的罪行。

這血書雖不能直接作為陳老漢一案的證據，卻足以形成強大的輿論壓力，讓知州王大人不敢輕易偏袒賈源！

同時，陸川又向堂上呈上了另一份關鍵證據——那是張二瘦連日奔波，從洪州府衙的故紙堆中，以及一些被賈源吞并的小商鋪的舊賬冊中，搜集到的關于賈源近年來巧取豪奪、偷稅漏稅的大量賬目憑證！

這些賬目雖不直接涉及陳老漢的案子，卻足以證明賈源的財富來路不正，其人品行亦是劣跡斑斑！

“大人請看！”陸川聲音鏗：“這些賬目，足以證明賈源平日里是如何巧取豪奪，搜刮民脂民膏！一個平日里便無惡不作之人，強占一個小小攤販的攤位，又有何奇怪？！”

這兩份證據一出，猶如兩記重錘，狠狠砸在了賈源和戶曹錢大人的心上！

賈源臉色煞白，他沒想到王子安竟還留著這一手！那些賬目，更是他做夢也想不到會被翻出來！

戶曹錢大人也是額頭冒汗，他深知那些賬目若深查下去，自己也難逃干系！

知州王大人看著那觸目驚心的血書和厚厚一疊的賬冊，再看看堂下群情激奮的百姓，以及錄事參軍劉正風那犀利的目光，心中也不由得打起了鼓。他知道，此事若再想偏袒賈源，怕是難以向全城百姓交代，更可能引火燒身！

就在這劍拔弩張，局勢即將逆轉的關鍵時刻，堂外忽然傳來一陣騷動，一名衙役匆匆跑進，神色慌張地稟報道：“啟稟……啟稟大人！都……都督府閻小姐……親……親自帶人前來，說……說有重要人證物證，要當堂呈驗！”

此言一出，滿堂皆驚！連陸川也是微微一愣，他沒想到，閻清瑜竟會在這個節骨眼上，親自出馬！她又能帶來什么樣的人證物證，足以給賈源致命一擊呢？

公堂內外，頓時陷入一片詭異的寂靜，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那緩緩開啟的府衙大門。一場更大的風暴，似乎即將來臨。

府衙大門緩緩開啟，在無數雙眼睛的注視下，閻清瑜一身素雅的淺碧色襦裙，外罩一件乳白色半臂，發髻上只簡單簪著一支碧玉簪，不施粉黛，卻自有一股清麗出塵、凜然不可侵犯的氣質。

她并未如尋常女子般怯懦畏縮，反而步履從容，眼神堅定，身后跟著兩名都督府的健仆，以及一個低著頭、身形有些佝僂的人。

“民女閻清瑜，參見王大人、錢大人、劉大人。”閻清瑜走到堂前，對著堂上三位官員盈盈一拜，聲音清脆，不疾不徐：“聽聞府衙今日開堂審理陳老漢控告賈源一案，民女手中恰有一些與此案相關的線索，以及一位重要人證，特來呈稟，望大人明斷。”

知州王大人一見是都督府千金親臨，哪里敢怠慢，連忙欠身道：“閻小姐客氣了，快快請起。不知閻小姐所言人證物證，是為何事？”

他心中暗暗叫苦，這閻都督平日里不怎么干涉府衙事務，今日他這千金親自出馬，顯然是力挺王子安了，這案子，怕是更難和稀泥了。

戶曹錢大人則是臉色一變，心中升起不祥的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