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晚風裹著新道閣檐角的銅鈴聲鉆進茶棚，宋悟舟正蹲在案前給符紋布衣釘最后一枚綴著靈氣的盤扣，趙大娘端著青瓷茶盞擠進來時，他后頸的碎發被風撩得亂翹。

“小宋啊！“趙大娘的手在圍裙上蹭了又蹭，從懷里掏出一疊泛著墨香的信箋，“今晨驛站送來的，說是從南境、東澤甚至海外仙島寄來的。“她壓低聲音，茶盞里的茉莉花打著旋兒，“有個老秀才在信里寫，說您是'凡俗圣者'，要帶全家來學引氣術呢。“

宋悟舟捏著信箋的手頓了頓。

最上面那封的墨跡還未干透，“圣者“二字被圈了又圈，倒像是怕被人瞧見似的。

他想起昨日在巷口聽見兩個小娃娃跳皮筋，唱的竟是自己編的引氣口訣——“吸三呼五氣成團，凡人也能上云端“，當時他差點笑岔了氣，蹲在墻根揉肚子，被小翠笑話了半晌。

“趙嬸子，您可別聽他們瞎掰。“他把信箋往懷里一揣，指尖敲了敲茶盞，“我宋悟舟是什么人？

從前在西荒擺攤賣符，為了兩文錢能跟老賈頭磨半宿的主兒。“他忽然湊近，壓低聲音，“再說了，'圣'字多沉啊？

壓得我這小身板兒可受不住。“

趙大娘被他逗得直樂，剛要接話，街角突然傳來梆子響。

打更的老張頭舉著火把跑過來，褲腳還沾著泥：“宋小友！

藥材行的王執事帶著幾個穿云紋衫的，往衙門去了！“

宋悟舟的笑僵在臉上。

他望著老張頭跑遠的背影，指節無意識地叩著桌案——王執事，王德發，那個總說“凡俗不得染指靈材“的老狐貍。

他想起前日在集市上，王德發捏著改良后的靈草肥料直皺眉，說什么“壞了千年規矩“，當時他還回嘴：“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您老這腦子該換副新的了。“

此刻藥材行會的密室里，燭火被風掀得明滅不定。

李三刀把茶盞重重一磕，鐵胎茶碗在檀木桌上撞出裂痕：“那姓宋的開集市、教引氣，連我鐵匠鋪的學徒都偷著跑過去學符紋！“他扯了扯泛著油光的短打，“再這么下去，咱們賣靈鐵的、倒騰藥材的，都得喝西北風！“

王德發撫著三縷長須，指尖在密信上劃過——那是今日從衙門遞來的，“擾亂市井秩序“的罪名寫得端端正正。“李兄莫急。“他從袖中摸出塊玄鐵令牌，“我已聯合了青楓、玉衡兩大門閥，明日便讓官府出告示。“他瞇起眼，“他宋悟舟不是要當圣者么？

咱們便教他知道，圣者也得跪王法。“

同一時刻，新道閣的閣樓里，宋悟舟正盯著系統浮現在視網膜上的字：【隱藏任務：引發一次修士與凡人的共同關注事件。

完成獎勵：凡俗共鳴（可同步三人情緒）；失敗懲罰：三日內說西荒方言（自帶回音）】。

他摸著下巴，窗外的月光漏進來，在《凡俗圣典》的封皮上淌成銀河。

“要共同關注？“他突然笑出聲，指節敲了敲桌案，“王德發要打壓，那便去更遠的地方辦更大的集市。

西荒的窮山惡水他們看不上，可凡人要學引氣，總得有靈草配藥。“他翻出張皺巴巴的地圖，手指停在“驚雷山“三個字上——那是西荒最亂的山，靈氣暴走，妖獸橫行，卻長著符紋布衣最需要的“凝靈草“。

子時三刻，驚雷山的霧氣漫過腳踝。

宋悟舟裹著改良的夜行衣，腰間別著三枚符紋銅鈴——這是他用“討價還價“被動從老賈頭那兒磨來的，說是能鎮妖獸。

山風卷著碎石子打在臉上，他摸著腰間的匕首，突然聽見前方傳來“呼嚕“聲。

月光下，七頭黑背野豬正圍成圈打盹，獠牙在夜色里泛著冷光。

宋悟舟屏住呼吸，系統提示音突然響起：【檢測到“群體情緒引導“可用】。

他想起昨日系統獎勵的“圣典共鳴“，試著調用小翠教引氣時的耐心——那是種像春風化雨般的溫和。

“乖啊。“他壓低聲音，手心里攥著顆靈米，“我就采點草，不碰你們的窩。“為首的野豬突然抬了抬腦袋，渾濁的眼珠轉了轉，竟用鼻子拱了拱他的褲腳。

宋悟舟松了口氣，借著野豬群的掩護往山腹摸去。

山洞深處的霉味嗆得人睜不開眼。

宋悟舟摸出火折子，橙黃的光映在石壁上——整面墻都嵌著未完成的符紋器具：斷成兩截的引氣玉牌、繡了一半的聚靈腰帶，最里面的石案上還堆著一疊圖紙，邊角被蟲蛀得參差不齊。

“這是......“他翻開最上面那張，墨跡雖淡，卻能看清“凡俗改良·符紋疊加術“幾個字。

圖紙右下角的落款讓他心跳漏了一拍——“宋長庚“，那是他父親的名字。

他突然想起小時候，父親總在破廟里畫些奇奇怪怪的紋路，母親說那是“讓凡人也能用上靈氣的寶貝“，后來......后來他們就被宗門押走了。

“宋長庚？“

冰冷的聲音從洞口傳來。

宋悟舟猛地回頭，林無影立在月光里，腰間的守真盟玉佩泛著幽光。

他的影子被拉得老長，像根淬了毒的針，扎在滿地的圖紙上。

“你以為翻出些舊東西，就能踏進真正的修行圈？“林無影往前走了兩步，衣擺掃過地上的符紋腰帶，“可你知道么？

當年你父親的改良術，就是被守真盟......“

“啪“的一聲，宋悟舟的火折子掉在地上。

黑暗里，他摸到懷里的《凡俗圣典》，封皮上的紋路突然發燙。

洞外的野豬群又傳來“呼嚕“聲，混著林無影未說完的話，在夜風里散成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