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哪里？“她喘息著問。
沈硯擰干衣角的水：“青州邊界。再往北十里有個村子，我們可以暫時躲一躲?！?
云棲望向遠處朦朧的山影，突然感到一陣眩暈。那些記憶碎片——火光、金絲面具、母親的鮮血——仍在腦海中閃回。更可怕的是，她似乎還看到一個與自己相貌相同的小女孩，被黑衣人抱走的畫面...
“沈硯，“她聲音發(fā)緊，“我可能是雙胞胎?！?
沈硯正檢查傷口的手一頓：“什么？“
“剛才...我好像記起一些事?！霸茥醋√栄?，“有個女孩，長得和我一樣，被人帶走了...“
沈硯的表情變得極為復雜。他盯著云棲頸后的胎記，眉頭緊鎖：“你確定？“
“不確定?！霸茥嘈?，“我的記憶像打碎的鏡子，只有零星幾片?！八ь^直視沈硯，“但你知道些什么，對嗎？“
沈硯移開視線：“先找地方避雨。這些稍后再說?！?
他轉(zhuǎn)身欲走，云棲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不，現(xiàn)在就說?！八曇纛澏?，“我有權(quán)知道自己的身世，全部！“
沈硯沉默片刻，終于嘆了口氣：“當年丞相府確實有傳言，說夫人誕下雙胞胎。但官方記錄只有一個女兒，就是永寧郡主。“他輕輕撫摸云棲手中的龍紋玉佩，“這塊玉佩本該是一對，龍佩給我，雙蓮墜分別給兩個女孩...“
云棲如遭雷擊。雙蓮墜？那她頸后的胎記...
仿佛看穿她的想法，沈硯點頭：“你頸后的蓮花胎記，可能不是天生的。我聽說某些世家會用特殊方法在嬰兒身上留下家族印記...“
云棲手指不自覺地撫上頸后。那個她以為與生俱來的標記，竟是人為的？那她究竟是誰？永寧郡主，還是另一個從未被記錄在冊的女孩？
“走吧?！吧虺庉p聲道，“雨又大了?！?
兩人沿著山腳前行，不久看到一縷炊煙。走近后，發(fā)現(xiàn)是間掩映在竹林中的簡陋茅屋。屋前藥圃里種著各種草藥，有些甚至是云棲只在醫(yī)書上見過的珍稀品種。
“有人嗎？“沈硯謹慎地叩門。
門吱呀一聲打開，一位白發(fā)蒼蒼的老者瞇著眼打量他們。老者身形佝僂，臉上皺紋縱橫，但一雙手卻異常穩(wěn)當，指甲修剪得整整齊齊——這是個常年操刀的人。
“避雨的？“老者聲音嘶啞，“進來吧。“
屋內(nèi)陳設(shè)簡單卻整潔，墻上掛滿各式刀具和草藥圖。角落的書案上攤開著幾本醫(yī)書，墨跡未干。云棲立刻認出，那是宮中御醫(yī)專用的《千金方》注釋本。
老者點亮油燈，昏黃的光線下，他突然盯著云棲，渾濁的雙眼驟然睜大：“蕓...蕓夫人？“
云棲心頭一跳。蕓是她母親的小字！
“老丈認錯人了。“沈硯擋在云棲前面，“這是內(nèi)子?！?
老者顫巍巍地靠近，舉起油燈仔細打量云棲的臉：“太像了...尤其是這眉眼...“他突然抓住云棲的手，“姑娘，你母親是誰？“
云棲不知如何作答。沈硯暗中捏了捏她的手指，示意謹慎。
“我自幼失怙，不知父母何人?！霸茥胝姘爰俚卣f。
老者搖頭，松開她的手走向一個老舊木箱。翻找片刻，取出一個褪色的錦囊：“三十年前，老朽在太醫(yī)院當值，曾為丞相夫人接生。“他打開錦囊，取出一張發(fā)黃的紙，“記錄在此?！?
云棲接過紙張，上面工整地寫著：
「景和十七年六月初七，丞相夫人柳氏誕雙女。長女左肩蓮印，次女右肩蓮印，皆康健。柳氏囑秘而不宣，只錄長女永寧入冊。特此備忘?！?
紙張背面蓋著太醫(yī)院的朱印，真實無疑。
云棲雙手發(fā)抖。雙胞胎！她真的有個姐妹！那個記憶中的小女孩不是幻覺！
“另一個女孩...后來怎樣了？“她急切地問。
老者搖頭：“老朽只負責接生。后來聽說丞相府遭難，滿門...“他忽然噤聲，警惕地看了眼沈硯，“這位官爺，看著眼熟?！?
沈硯抱拳：“在下姓沈，曾在鎮(zhèn)撫司任職?！?
“沈？“老者瞇起眼，“沈鈞是你什么人？“
“先父?！?
老者臉色大變，踉蹌后退：“報應啊報應...沈鈞因丞相案而死，如今他兒子...“
話音未落，一支弩箭突然破窗而入，正中老者咽喉！
“小心！“沈硯撲倒云棲，第二支箭擦著他頭皮釘入墻壁。
云棲眼睜睜看著老者倒下，鮮血從他喉間汩汩涌出。他掙扎著將錦囊塞入云棲手中，嘴唇蠕動，卻只吐出幾個血泡。
沈硯迅速熄滅油燈，拉著云棲蹲到窗下死角。云棲緊握那個染血的錦囊，渾身發(fā)抖。借著微弱的天光，她看到錦囊上繡著并蒂蓮圖案——兩朵蓮花同根而生，相依相偎。
窗外雨幕中，一個纖細身影一閃而過。云棲沒看清那人樣貌，卻注意到對方手中軟劍反射的冷光——像極了秦無霜的武器！
“是紅蓮的人?！吧虺幍吐暤?，卻沒說破那可能的身份。
老者發(fā)出最后的咯咯聲，徹底不動了。云棲想上前查看，被沈硯攔住：“已經(jīng)沒救了。我們得立刻離開。“
“可他...“
“他知道太多。“沈硯聲音冰冷，“現(xiàn)在你也成了目標?！?
云棲看著老者死不瞑目的雙眼，胸口如壓大石。這老人因她而死，就像養(yǎng)父一樣...
沈硯從老者藥柜中快速取了幾樣藥材和干凈布條，簡單處理了自己的傷口。他翻遍屋內(nèi)，找到兩件蓑衣和一把短刀，遞給云棲：“防身用?！?
云棲機械地接過。她打開錦囊，除了那張接生記錄，還有一小塊繡著“寧“字的嬰兒襁褓碎片。翻過來，另一面竟用紅線繡著“安“字——與她夢中那個女子喚她“寧兒“的記憶吻合。
“沈硯，“她突然問，“當年你救出的，是永寧還是另一個女孩？“
沈硯系蓑衣的手頓了一下：“我不確定。當時太亂，兩個孩子長得一模一樣...“
“但你更希望是永寧，對嗎？“云棲苦笑，“畢竟那是你的未婚妻。“
沈硯轉(zhuǎn)身，在昏暗的光線中凝視她的眼睛：“我希望是活下來的那個?！?
屋外突然傳來樹枝斷裂的聲音。沈硯立刻警覺，示意云棲噤聲。兩人屏息等待，片刻后，只聽見雨打竹葉的沙沙聲。
“走?！吧虺幫崎_后窗，“我知道一條小路通往后山?！?
云棲最后看了一眼死去的老御醫(yī)，將染血的錦囊貼身收好。她跟著沈硯躍出窗戶，沖進雨幕。冰冷的雨水打在臉上，與滾燙的淚水混在一起。
她究竟是誰？永寧郡主，還是那個未被記載的次女？那個與她相貌相同的女孩是否還活著？而母親為何要隱瞞雙胞胎的存在？
種種疑問在腦海中盤旋。但此刻，她只能跟著沈硯，在這無盡的雨夜中奔逃。
后山的竹林越來越密，幾乎看不見前路。沈硯突然停下，將云棲拉到一塊巨石后：“有人跟蹤我們?！?
云棲屏住呼吸，果然聽到細微的腳步聲從后方傳來。沈硯拔出橫刀，示意云棲準備好短刀。
腳步聲越來越近...
突然，一個熟悉的女聲從黑暗中傳來：
“沈硯，你再不出來，我就放箭了?！?
是秦無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