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2002年的除夕
- 重回高考當狀元
- 道勝子
- 4113字
- 2025-07-11 20:22:45
2002年2月9日,除夕夜,桐山·王家別墅
夜幕剛落,整個桐山市都沸騰了。家家戶戶燈籠高掛,鞭炮聲不絕于耳,電視里是央視春晚第20年直播,。
而王江海家這邊,早已是“桐山年度最大場面之一”。
別墅門口兩只大紅燈籠閃著電子燈光,車道上停滿了各色小車,賓客絡繹不絕,進門脫鞋都要排隊。
大廳擺著三張圓桌,酒水、瓜子、魚翅、海參、椰汁蛋撻輪番上場。
王江海笑容滿面,和幾位工商局、開發區的“老同事”談笑風生,王夫人穿著羊絨紅衣,優雅地招呼著賓客,“哎呀,嘗嘗我們家今年新訂的鮑汁鵝掌,可香了……”
可在這滿屋人聲鼎沸中,王昭獨自站在樓梯轉角的平臺上,低頭望著樓下的熱鬧。
她穿著那件淡粉色高領羊毛裙,是母親專門給她定做的“過年氣場裝”,妝也化了,是她學著雜志里的樣子精心描的。
但她的眼神,卻一點也不屬于這些喧囂。
她手里拿著一只半冷的香檳,眼神望向窗外那連綿不斷的煙花。
她的耳朵聽著人聲,嘴角掛著“好女兒”的得體笑意,可她的心卻仿佛飄到了遙遠的另一個時間點——
那個在Ω系統視窗里,她看到的“未來自己”。
那年,她五十多歲,住在八層老公房。
窗子小,樓下是打麻將的鄰居,屋里整潔,電視是靜音的。她坐在沙發上,一邊剝橘子皮,一邊看著一張多年以前的合影。
她沒有丈夫,沒有孩子,沒有朋友。
她有的只是“穩定”、“干凈”、“不麻煩”。
而現在,樓下正在祝她“青春靚麗,未來無限”。
她忽然覺得這一切——太反差,太荒誕了。
“熱鬧的盡頭,是不是孤獨?”她輕聲喃喃。
她不是厭煩眼前的繁華,她只是怕它走得太快,走得太遠,留她一個人站在盡頭不知如何回頭。
她輕輕靠在樓梯的雕花扶手上,香檳里的氣泡一顆顆破裂,像心底一句話未說完就悄悄消散。
她忽然想起一首詞。
是高中時無意間翻到的一篇散文里看到的,作者寫愛情已逝、春景虛設,那時她還不太懂。
可現在,她明白了。
她在心里默念那句:
“此去經年,應是良辰好景虛設。便縱有千種風情,更與何人說?”
她想,如果將來真的孤身一人,
那今晚這桌山珍海味、這屋子里一堆人名,
是不是也會在她記憶里,漸漸變成一場“無人分享的好夢”?
她忽然好想打個電話,給馬星遙。
哪怕只說一句:
“喂,你在干嘛呢?”
可她沒有按下那個號碼。
她太聰明,太矜持,也太不確定了。
她只能轉過身,重新走進樓下那片燈火人聲中,笑著說:
“爸,我來敬個酒。”
她舉起杯,眼神溫柔,嘴角帶笑,像一個完美得體的“家族名媛”。
可她的心,已經穿過了這個大廳,站在未來的窗臺上,望著那場沒有告白、沒有人回應的煙花。
臘月二十八,傍晚,銅山·東關市場
年味已經濃得快要從空氣里滴出來了,街口“劉記炸串”攤前圍著排長隊,糖畫師傅的糖鍋正翻著絲絲金黃,市場廣播正放著崔健的《花房姑娘》——
但即便這樣熱鬧,馬星遙心里還是覺得空落落的。
他爸馬翔依舊像往年一樣,下班一回家就鎖進自己的房間,老式電熱爐子輕微“嗞嗞”響著,電視是黑白的,還在放前年的春晚錄像。
而他媽,調到省城工作后就很少回來了,電話里說今年任務重,“明年一定團圓”。
他對著空蕩蕩的飯桌和冷清的客廳實在坐不住,索性披了件外套出了門。
他照著自己從小的習慣,去了東關市場,買鞭炮。
不是整串點燃的那種,是要那種長串小雷、自己拆開一個一個放的。
那種“哧哧哧……啪”的聲音,是他童年記憶中,最像自由的聲音。
他正蹲在攤位前精挑細選,突然聽見身后一聲熟悉的招呼:
“喲,馬星遙?你也來買鞭炮?”
他回頭一看,是陳樹。
穿著棕色棉服,頭發有點亂,手里還拿著一瓶剛買的北冰洋汽水,樣子看起來——像剛剛從“寒假補習狀態”中臨時逃出來透口氣。
馬星遙意外一笑:
“你也玩這?”
陳樹撇嘴:
“那當然,一年不玩點鞭炮,我怎么配當少年?”
兩人相視一笑,突然覺得這年味兒,好像沒那么冷了。
不一會兒,兩人一人抱著半串拆開的炮,找了個河堤邊沒人的角落,開始點放。
啪——
哧——
啪!啪!
他們一邊放,一邊聊,話題從《數學課代表為什么這么拽》一路聊到《喬磊是不是偷偷戀愛了》。
陳樹一邊把炮擺成“S”形一邊說:
“你知道嗎?王昭前幾天在圖書館看著喬伊發呆,連數學試卷都沒寫完。”
馬星遙沒吭聲,笑而不語,只是看著點著的火線一點點逼近炸藥頭。
那根炮“噗”地一聲炸開了,小石子跳了三下。
他揉揉耳朵,說得干脆:“就是一個讓我不想說話的時候,什么都不問的人。”
陳樹挑挑眉:“這話,說得夠高級。”
馬星遙反問:“那你呢?喬伊對你那么信任,你心里真的沒點什么?”
陳樹撓撓頭:“我也不知道。以前就是覺得她厲害,現在……有點怕她離開。”
他頓了頓,又加了一句:
“不是怕她走,是怕她走得太遠,我跟不上。”
說完,兩人都沉默了一下,然后又一起笑了。
年少的友誼大概就是這樣:
平時誰都懶得揭自己心底的事,但鞭炮點著了,光一亮、聲一響,話也就冒出來了。
夜色漸濃,星星開始多了。
兩人坐在河堤邊,手里還攥著幾個沒點完的小炮。
陳樹咕噥一句:“咱們這幫人,還真是怪。”“該讀書的在打聽井下裂縫,
不愛說話的在當情感支柱,最瘋的……現在成了最清醒的。”
馬星遙笑:“這就叫成長。”
陳樹拽著他的衣袖站起來:
“走,回家。”
“明天放鞭炮得起早,市場還得再掃一輪。
我不信買不到那種八聲連響的老炮。”
馬星遙點頭,手插口袋,嘴角帶著風吹后的發紅,卻也帶著少年才有的那種“沒徹底想明白,但還是覺得可以再拼一把”的自在。
小巷口有人在放煙花了,
第一朵紅光在空中“啪”地一響,
兩個少年影子在雪地里拉得又細又長——
他們不知道未來有多復雜,但至少今晚,
他們只是兩個在東關市場買鞭炮、談天、放炮、笑出聲的少年。
放完鞭炮后,陳樹和馬星遙意猶未盡,手還在褲兜里余溫未散,鞋底沾著雪泥,一路走到了市場里最熱鬧的小商品攤——賀卡攤。
那時候的賀卡,五毛到三塊不等,有閃粉的、有立體的、有帶小機關的,還有最吸引少年的:音樂賀卡。
只要一打開,就會響起那種電子琴音質的旋律——《茉莉花》《梁祝》《祝你平安》《朋友》……
在2002年的銅山,這就是浪漫、儀式感、少年心思的載體。
陳樹挑卡片挑得特別認真。
他翻著翻著,翻到一張玫紅色封面的音樂賀卡,打開一看——
“有一個人一直在你身邊,不聲不響,像風一樣守護。”
背景音樂是《知心愛人》的電子琴版本,哆哆哆,叮叮叮,溫柔得像是放在心尖上轉。
他眼神閃了閃,決定把它送給喬伊。
不是表白,不是示愛,就是一種——“你一直在我們身邊,我記著。”
然后他又挑了一張淡綠色的,音樂是《祝你一路順風》,他想到王昭。
這次的理由特別“實際”:感謝經費支援。
“沒王昭咬咬牙批那筆‘小組支出’,我們連監聽設備的電池都得借學校的。”
陳樹笑著收好卡片,轉頭問馬星遙:“你呢?”
馬星遙沒有馬上回答。
他蹲在攤位前,手里拿著一張淺藍色的立體卡,上面畫著兩只對望的企鵝。
他打開一看,音樂是《回家真好》。
他輕輕笑了一下,決定送給胡靜。
她不是他的家人,可每個他疲憊或沉默的時刻,她都像一個“不用問也知道要遞熱水”的人。
他挑了一支筆,在賀卡背面寫:“春天快來了,你也該歇一歇了。”
寫完后,他沒有立刻走,而是又翻了幾張。
終于,在最角落里翻出一張看起來普通到極致的賀卡——
奶白色底子,藍字寫著“新年快樂”,打開后就是單調的《友誼地久天長》。
但他還是挑了這張。
要送給他爸——馬翔。
那個下班就關房門、不說話、不交流的“冰人”。
馬星遙知道,他爸收到以后,大概率也就是看一眼,甚至不看,說一句“哦”,就擱桌上了。
但他還是決定送。
“不是因為我有多想你回應,而是因為——我不想讓我們兩個,在這么熱鬧的節日里,像‘各自過冬’的人。”
賀卡選完,兩人并肩走在夜路上,身后是攤販吆喝和小孩嬉笑聲。
陳樹提了提袋子:
“你說,有一天我們長大了,是不是也就不會逛這種攤了?”
馬星遙淡淡說:
“可能會。”
“但我希望——到時候,我還會想挑一張賀卡,哪怕只是給自己。”
雪下小了,
風也沒那么刺了,
他們背著書包,提著賀卡,穿過東關市場——
一人走進了人海,一人走進了家門。
可心里,都多了一點不說也能感受到的“節日的溫度”。
劉小利一身“年貨探店專用裝備”:橘黃色羽絨服、復古毛線帽、隨身聽別在腰上放著《樂隊的夏天精選合輯》,一邊嚼著甘蔗段,一邊走走停停,他找的是——賀卡攤。
他不是買不起家門口商廈里的高級賀卡,甚至他家那家商廈三樓自己就有一個“文具精品屋”,賣的全是最時髦的進口卡片。
但他偏不去。
“商場太冷,沒煙火氣。”
“賀卡嘛,要在有糖葫蘆、煙花味、二胡聲的地方挑,才有靈魂。”
這就是劉小利的賀卡哲學。
他在攤位前轉了三圈,終于像尋寶一樣找到了那張——
封面閃金,立體展開能跳出一只穿唐裝的兔子的賀卡,打開后是一首電子合奏版《你最珍貴》。
“就是它!”他一拍大腿,“這個送給王昭,夠氣派,夠應景!”
“昭昭女神,過年你最大,我這卡最貴!”
他滿意地把它包起來,小心翼翼揣進內側兜。
然后他又接連挑了幾張:
送喬伊的,是粉藍底、鏤空花邊的音樂卡,背景是《小幸運》,上面他寫:“你是我們團隊的主心骨,年年有你,年年靠譜!”
給陳樹的,是一個帶無線電塔圖案的復古卡片,他寫:“電磁波里祝你信號滿格,考場不掉線!”
送馬星遙的,干脆就是《朋友》的主題風格,寫著“兄弟,來生一起走正道”,配上《友情歲月》的旋律。
他拿著這幾張卡時,正準備去付錢,忽然停住。
拍了自己腦門一下:
“哎呀我去——差點把胡靜忘了!”
他趕緊補挑了一張淡紫色小巧賀卡,上面是窗邊喝茶的女人剪影,音樂是《至少還有你》。
他一邊寫卡一邊碎念:
“胡姐,雖然你看上去像成熟版林青霞,但你是我們最靠譜的半軍師、半家屬、半女主角。”
“過年了,你也歇歇。”
寫完,他鄭重其事地把卡合上,輕輕拍了拍卡片背面,像在叮囑自己一聲:
“這些人啊,都是我劉小利2002年的命里人。”
走在東關市場的巷子里,劉小利兩手提著糖果袋、鞭炮、卡片袋,
邊走邊哼哼:
“送你一張卡片不是因為我沒錢送禮物,是因為……我想你以后能翻出來還記得我!”
他轉頭看街角的紅燈籠,突然覺得這個年,真是太熱鬧了。
不是因為卡片多,而是因為——
“我能送出去的心意,
還沒被生活磨沒;
我還愿意一張一張地寫,
說明——我還年輕。”
那晚,東關市場的風暖了一點,
劉小利踩著光影和人群回家的腳步,
比任何時候都穩、都跳、都開心。
這一年,他什么都沒成名,沒拿獎,成績也沒進前十,
但他知道,自己是一個“讓大家過年時都想起”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