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日記本的封印
- 星月樹
- 渡滄溟
- 2020字
- 2025-05-10 19:30:00
梅雨季的潮氣在鐵盒鎖扣處凝成細小的水珠,陳星兒的指甲沿著盒蓋邊緣劃過第七道時,生銹的卡扣突然發出輕響。十七年未啟的暗格在掌心翻開,松木香氣混著藍靛染料的氣息撲面而來,奶奶的字跡在鐵盒內側顯形,每個筆畫都帶著銀發簪特有的刻痕:“等星兒能分清夢和現實時再打開——2012.7.16“。
后頸的胎記在接觸鐵盒的瞬間發燙,星兒的視線落在最底層的日記本上。牛皮封面的雙生樹壓痕里嵌著片糖紙,邊緣的焦痕與 2012年暴雨夜的記憶重合。最新頁的字跡在臺燈下浮動,紅筆寫的“昨晚替星兒打跑了噩夢“旁,畫著穿藍布衫的小人舉著銀發簪,而下方的藍筆批注只有句顫抖的“我聽見雨聲在樹洞里哭“。
“啪嗒“一聲,母親的青瓷碗摔在廚房地面。星兒抬頭,看見母親盯著鐵盒的眼神像被燙到,腕內側的淡藍色胎記在碎瓷片間跳動,與鐵盒內側的“夢和現實“四字,在防盜網的陰影里形成詭異的對稱。父親的安全帽從門后滑落,藍絲帶垂落的角度,正好對著鐵盒里露出的、小月的胎發。
記憶漫出:2012年 7月 16日凌晨,奶奶將鐵盒塞進樹洞時的體溫。七歲的星兒趴在窗臺上,看月光在鐵盒表面流淌,聽奶奶說“等星星和月亮的影子重疊時“。此刻鐵盒內側的刻字邊緣,還留著當年樹皮的碎屑,與星兒后頸的胎記,共享著雙生樹的年輪密碼。
“星兒?“林素梅醫生的白大褂帶著雨氣闖入視線,銀制壓舌板的反光映出鐵盒里的診斷書。2015年的“解離性身份障礙“報告邊緣,粘著片褪色的糖紙,背面的“姐姐在夢里“與日記中的紅筆字,在燈光下形成鏡像。“鐵盒是你奶奶設的心理錨點。“醫生的鋼筆在記錄冊劃出雙生樹,“就像日記本里的'月兒',是連接夢境與現實的橋。“
母親突然奪過鐵盒,藍布衫袖口掃過星兒的手背:“小孩子家家的,別碰奶奶的遺物。“但星兒看見她指尖在“夢和現實“的“夢“字上停留三秒,正是奶奶教她折糖紙船時,每個尖角所需的時間。鐵盒蓋上的缺角星星,此刻正對著母親圍裙口袋里的銀發簪尾,簪尾的刻痕,與鐵盒內側的字跡完全吻合。
日記本里的插畫自動浮現:“2013年 4月 5日陰星兒夢見小月在樹洞里哭,我用糖紙折了把劍。“旁邊的涂鴉里,穿藍布衫的小人站在夢境邊緣,手中的劍刃是銀發簪的倒影,而現實中的星兒,后頸貼著母親新換的退熱貼,上面印著雙生樹的剪影。
“你父親在老宅發現了樹洞的新刻痕。“林素梅調出照片,雙生樹的樹心處,“星兒別怕“的舊刻痕旁多了行小字,“月兒不是夢“,筆畫間滲透的樹脂,與鐵盒里的胎發樣本有著相同的微量元素。星兒盯著照片,發現新刻痕的角度,正是自己左手握筆的習慣。
防盜網的雨珠砸在玻璃上,星兒摸著鐵盒內側的刻字,突然發現“分清“二字的筆畫間,藏著極小的發夾輪廓——和樹洞里的銹發夾完全一致。2012年的記憶碎片浮現:奶奶臨終前的手在她后頸游走,“我的星兒,要學會讓夢里的月亮照進現實。“
“該睡了。“父親的聲音帶著工地的鐵銹味,安全帽內側的紙條滑出,奶奶的字跡在臺燈下顯形:“鐵盒的封印是雙生樹的年輪,等星兒的眼淚能沖出年輪的缺口,就能看見月亮的光。“星兒后頸發燙,想起昨夜夢里,月兒舉著鐵盒站在暴雨中,雨水從她指縫滴落,在地面匯成“2022.8.4“的數字——正是當前的日期。
深夜,星兒用放大鏡觀察鐵盒刻字,發現“夢和現實“的“現“字,筆畫里嵌著顆極小的銀屑。那是奶奶銀發簪斷裂時的殘片,與日記本里紅筆字的墨跡成分相同。原來每個字都是用樹脂混合胎發寫成,就像月兒的存在,是夢境與現實交織的產物。
“星兒?“母親站在門口,手中捧著奶奶的藍布衫,衣領的齒印狀磨損對著鐵盒的缺角,“林醫生說,封印的解除不是撕裂,是讓兩個世界的雨,落在同一棵樹上。“她的影子投在墻上,與鐵盒內側的刻字重疊,形成完整的雙生樹輪廓。
星兒盯著日記本里的紅藍對話,突然聽見心里有個聲音在說:“我是你十七年的雨,是你把奶奶的童謠、媽媽的針腳、爸爸的藍絲帶,都織進了夢里的人。“那是月兒的聲音,帶著鐵盒的松木香,帶著日記本的藍墨味,卻第一次,有了現實的溫度。
她不知道,此刻在城市另一頭的心理診所,林素梅正對著 2012年的未公開錄像嘆氣,畫面里的周素蘭奶奶將鐵盒埋進樹洞,銀發簪在鏡頭前劃出銀弧:“我的星星月亮,要在現實和夢里,都手牽手地長。“錄像的備注欄寫著:“心理封印的本質,是用愛編織的保護網。“
日記本的最新頁,星兒用黑筆寫下:“2022年 8月 4日雨日記本的封印是奶奶的咒語,每個字都是雙生樹的根須。原來分清夢和現實的不是眼睛,是心里的樹,終于在十七年后的梅雨季,讓星星的淚和月亮的光,在鐵盒的刻痕里,有了第一次溫暖的擁抱。“停頓許久,她又用左手在旁邊畫了個打開的鐵盒,盒蓋的刻字正在融化,露出里面發光的雙生樹,樹下的兩個小人,終于在夢與現實的交界處,握住了彼此的手。
雨珠打在防盜網上,發出細密的響。星兒沒看見,在鐵盒的夾縫里,那張 2012年的糖紙正悄悄舒展,邊緣的焦痕漸漸變成鐵盒刻字的輪廓,每道褶皺里都藏著松木的清香,每處空白處都寫著“存在“,在十七年的時光里,終于讓日記本的封印,變成了兩個靈魂穿越時空的、第一聲輕輕的、帶著笑的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