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裂痕暗生

陸昭的建模尺砸中翡翠原石時，迸裂的翠屑像極了我們碎落的盛夏。

浦東美術館的穹頂下，他攥著我為訂婚宴設計的雙魚項圈設計圖，指節因用力泛出青白：“蘇纓，你父親用三千萬買斷我的尊嚴？“

設計圖紙上滴落著鼻血，在和田玉手稿上暈成紅珊瑚。

三個月前父親再婚宴上，我繼母的翡翠耳釘晃得人眼疼。

她指著新聞里陸昭獲獎的抗震建筑模型輕笑：“這種貧民窟出來的鳳凰男，最愛算計你這種...“水晶指甲劃過我頸間玉佩，“碎過的東西。“

那夜陸昭在江邊灌下整瓶伏特加。他撕碎了我送他的星空袖扣，鉑金鑲口在月光下如破碎的冰凌：“蘇小姐該配更好的，比如你繼母介紹的瑞士鐘表商。“

醉眼里血絲密布，嘴角卻噙著笑，“知道他們叫我什么？現代版安提諾烏斯——專供貴婦把玩的完美雕像。“

我們開始在地鐵末班車間錯身而過。

他白大褂上的水泥漬和我裙擺的珠寶蠟模碎屑，在擁擠車廂里上演沉默的割據戰。

直到那天在婦產科醫院撞見他扶著穿香奈兒套裝的女孩，我手中的孕檢報告單簌簌作響。

“建材集團千金。“他擋在那女孩身前，留置針的膠布從袖口露出來，“蘇小姐應該明白，鳳凰總要找棵實心的梧桐。“

消毒水氣味中，我瞥見女孩無名指上熟悉的雙魚戒——用我們捏的理想之家模型熔鑄的。

暴雨夜我沖進老洋房，閣樓的微縮模型全換了陌生樣式。

原本藏著黃銅鑰匙的琉璃頂小院，變成了鑲滿施華洛世奇水晶的婚禮教堂。

他倚著堆滿潑尼松龍藥盒的窗臺冷笑：“令尊說得對，碎玉再美終究是殘次品。“

我砸碎了所有共筑的模型，榫卯結構的巴別塔在雨中坍塌成廢墟。

他忽然劇烈咳嗽，血沫濺在教堂模型的十字架上，像雪地里綻開的紅山茶。

當我扯開他高領毛衣，鎖骨下方密集的出血點正在連成星圖。

“別碰！“他拍開我的手，眼神卻慌亂地尋找抑制劑針劑，“你以為的救贖...“玻璃藥瓶在顫抖的指尖碎裂，“不過是建筑系窮學生的仙人跳。“

后來聽說那女孩是瑞金醫院的血液科護士。

再后來收到他寄來的碎玉，金漆剝落處露出原本猙獰的裂痕。

附信只有建筑藍圖紙，標注著“危樓拆除“的紅章，像極了心電監護儀上終止的直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