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人世間，

有一處戰(zhàn)場，

唯有你一人可以涉足。

01

“有的人說，成功的人，總有高人指點，有貴人相助，還有親友在低谷時不離不棄。但其實，有些時候，有些事情，終究是屬于一個人的戰(zhàn)斗，他人是幫不上忙的。”

告訴我這番話的，是一次旅行時遇到的大姐。

初見時大姐話不多，后來逐漸打開了話匣子。雖然當(dāng)時她的談吐沉靜而有力量感，但通過她的敘述，我勾勒出了一個更加伶俐外向的形象。

大姐始終是個熱心腸，所以從學(xué)生時代到工作后從不缺朋友。她也一直覺得自己有這么多好朋友，生活中即便有些挫折，有大家的相伴相助，一切都不會成問題，仿佛到處都帶著甜味兒。

“當(dāng)時以為絕沒有過不去的坎。”大姐說完這句話停頓了一下，我便知道轉(zhuǎn)折要來了。

果然，時光沒有舍得收走她的青春，突如其來的變故卻毫不留情地推她步入滄桑。盡管很多親友幫助她、安慰她，但在并未言明的“那件事”中，大姐沒有如以往一樣贏下這場“戰(zhàn)爭”，因為“朋友和家人都沒有放棄我，是我自己先放棄了”。

有些“爭”，我們以為是與人爭，與天地爭，與時間爭，但其實說到底，是與自己心底的懦弱頹喪交鋒。

老舍先生在《可愛的成都》里寫道：“一個人的生命，我以為，是一半兒活在朋友中的。”這話自是對友誼的滿滿珍視，但細細論起來，還透著另一重隱意——我們的生命，還有一半兒是僅僅依托于我們自己的，與他人沒有任何關(guān)系。

或許換個說法更為妥當(dāng)：來去孑然一身之人，總有一時半刻需要從他人身上獲取慰藉，來度過難挨的時光；但良友滿座、身處熱鬧煙火中的人，也總有那么一兩個坎兒是要獨自一人跨過去的。

在與內(nèi)心的較量中，只能一個人戰(zhàn)斗到底。

02

婷婷是名會計，學(xué)學(xué)考考占據(jù)了她生活中的很大一部分。有段時間，她又要備考又要面臨公司劈頭蓋臉砸下來的各種鬧心事，每天連一句多余的話都不想講。

偶爾婷婷像一條缺氧的魚一樣悄悄浮出水面，在我們的聊天群里“冒個泡”，她的話語中總是流露出一種“緊繃”的感覺。有時她會克制不住地吐槽“加班不知道要到幾點”“都來問，都來催，誰都不配合”“過兩年再考算了”……然后又很快便將這些抱怨吞回去，繼續(xù)忙個昏天黑地。

那會兒，我恰好在某篇推送文章的評論區(qū)里看到有人說“人生就是一個人的戰(zhàn)場”，腦海里就忍不住浮現(xiàn)出婷婷：她是個戰(zhàn)士——在她的人生里。

過了一陣子，婷婷忽然發(fā)消息約我出去按摩、吃飯。我欣然赴約，一見面便打趣她：“終于又以‘真人實體’的方式見面了。”

婷婷笑而不語，只是請推拿師傅好好幫她按按肩頸。一開始她有些亢奮，說個沒完，將過去那些克制的言辭下掩藏的崩潰盡數(shù)吐露出來。趴了沒多久，興奮的勁頭過了，深沉的疲憊席卷上來，她顯而易見地開始犯困，直到在走去飯店的路上被不算溫柔的冷風(fēng)抽了兩下腦袋才又振作起精神。

進了訂好的包間，兩小杯甜酒入腹，婷婷輕咳一聲，做出一副要發(fā)表重要講話的架勢宣布：“我考過了！”

其實從她約我出來開始，我心里就有了幾分猜測，聞言自然連連鼓掌，接著請婷婷女士發(fā)表一下獲獎感言。

婷婷一邊暢快地笑著，一邊感謝家人，感謝朋友，感謝小區(qū)鄰居家逢人就笑的薩摩耶和老家會送她蜻蜓的貍花貓。笑著笑著，她的語氣中多了些感慨：“感謝所有給我力量的人和事，要是沒有你們，也許我就在一次次動搖后把事情弄得一塌糊涂了。”

她玩笑般的感言里流露出誠懇的感激，那真心實意的感慨在我心頭敲了一記。這時，我忽然想起旅行時遇到的那位大姐，忍不住認(rèn)真地告訴婷婷，她還忘了感謝一個人：

“你忘了感謝自己——沒有選擇放棄的自己。”

曾經(jīng)在一位喜歡動漫的朋友那里看到過一條空間動態(tài)：“經(jīng)過七重孤獨，你才能夠成為真正的強者。”

時隔多年，偶然品讀尼采的“孤獨論”，發(fā)現(xiàn)了“七重孤獨”的源頭，才忽然意識到，孤獨才是人生的常態(tài)，尤其是當(dāng)我們忙著對抗恐懼、怠惰、焦慮等情緒時，又或者面臨名為“抉擇”的人生岔路口時，這片硝煙無聲彌漫之地往往容不得，也無法讓他人涉足。

說到底，我們最大的敵人是自己，最強的戰(zhàn)友也是自己。

03

人世間有一種怪象：謙和低調(diào)的人往往會忽視自己的價值，而以自我為中心的人也有可能放棄發(fā)掘自己的力量。人們總是目光向外，看天、看地、看人，卻忽視了向內(nèi)看看自己的心。

從前認(rèn)識的客戶維維一直和我保持著聯(lián)系，有一天我們閑聊時提到了熱播過的仙俠劇，她忽然說：“‘心魔’這個設(shè)定很常見，從《招搖》到更久遠的《仙劍奇?zhèn)b傳》，有時候我們以為是出了個新的反派，看到后來才發(fā)現(xiàn)：‘啊，原來不是什么仇家或單純見不得別人好的壞蛋，而是從主角團里的某個人身上長出來的！’”

維維興致勃勃地做了“著名心魔”盤點后，忽然話鋒一轉(zhuǎn)：“我覺得我也有心魔。”

一開始我以為她只是說笑，興趣盎然地請她“自視自省”，沒想到維維一下子列舉了好幾個例子。

比如“自己的反復(fù)考量抵不過別人的一句話”，只要旁人給個建議，哪怕對方根本不了解自己，也會放棄更合心意的選項。

又比如“想要準(zhǔn)備好了再好好生活”，一提到享受生活，就把那些美好的人生行程推遲至“攢夠購房首付或升職加薪”之后。

不得不說，我著實大為驚訝，因為記憶里的維維并不是一個把自己看得“低入塵埃”的人。

維維告訴我，她小的時候父母總是說“你不懂，爸媽都會替你做的”“你不用管，該上學(xué)就上學(xué)，該上班就上班，該結(jié)婚就結(jié)婚，到時候就好了”。

“從心而言，我確實沒有勇氣主動承擔(dān)什么、改變什么。也許我以為自己在‘靜待時機’，其實只是等著‘到時候就好了’吧？”維維面色平靜，如是說。

野獸的爪牙需要打磨才會鋒利，鋼鐵的韌性需要借助錘鍛來增強，而人作為造化的杰作，又怎能不經(jīng)磨煉？可如維維一樣，未曾被喚醒自主抉擇、自行擔(dān)當(dāng)?shù)挠職獾娜耍诿鎸Ψ墙炭茣茴A(yù)見，也不與師長告誡相符的生活現(xiàn)實時，總歸缺了獨自戰(zhàn)斗的底氣。

心學(xué)大家王陽明先生曾道：“破山中賊易，破心中賊難。”仙俠、武俠作品里那個最為可怕的敵人——心魔，就在我們不肯獨思、不敢獨行、不能將自己的心境錘煉至圓滿無漏之際悄然滋生并日益壯大。它像一株菟絲子，初時柔弱、不起眼，卻悄無聲息地從我們的身心汲取養(yǎng)分直至我們的心靈枯萎。

源自心靈的力量是持久穩(wěn)定地推動我們邁向未來的重要動能，它深植于孕育它的靈魂之中，不易被歲月流逝和人世滄桑所輕易侵蝕。然若你始終不敢直面真實的自己，不愿承認(rèn)自身的種種，那你將無法發(fā)掘這股由自己所醞釀出的偉力。

人世茫茫，人生漫漫，有些“戰(zhàn)爭”，注定單槍匹馬參加，也唯有你自己能奏響凱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