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對于此物。”

姬塵指了指公孫駱剛剛接在手中的信，囑咐道：“則必須在父王看完第一封后再獻上，一定不能亂了次序。”

這封密信是他親筆所寫，不過他依舊直接宣稱為旁人代筆而成。

與帛書不同的是，其中涉及內容更為緊要。

如果說帛書是“敲門磚”，即極盡言語說服吳王夫差聽從直接動用武力的意，那密信則是詳細寫了該如何應對爭霸困境的方法。

同時，他也于信中提及了一個十分重要的點——姑蘇城內有不少越國的奸細潛伏其中。

說起奸細二字，姬塵第一時間想到的不是狐巳，亦不是伯嚭。

而是后宮中那兩位極受夫差寵愛的兩位越國美人。

西施，鄭旦。

自古以來，相較于朝堂上大臣的“忠言至諫”，后宮夫人枕邊風的威力往往要大許多。

其中西施，鄭旦二人，便是其中典型代表之一，她們二人亦是歷史上有名的“間諜”組合。

兩人同為越女，被勾踐灌輸家國仇恨的思想，送進吳宮后專以魅惑吳王，在傳遞吳國國情的同時也讓夫差耽于享樂，窮奢極欲。

可以說，二人的完美配合也為勾踐成功復國提供了極大助力。

對目前來說，既然知道那兩人是奸細，按理來說應該即刻將其擒拿，以震軍心。

但姬塵并未這么做，他對此另有考量。

與直接擒拿絞殺相比，如果能反過來利用這二人傳遞假情報以此來誘騙勾踐，將會為吳國帶來更大的益處。

出于綜合考慮，在沒有能夠確鑿證明那二人為越國奸細證據的前提下，姬塵只是在密信中如實陳述了大臣狐巳為越國奸細一事。

并未直接指明西施，鄭旦為越國內奸。

“諾。”公孫駱俯身應下。

姬塵聞言，思緒隨之回籠，想起歷史上夫差因擔憂姑蘇被圍一事外泄而殺盡信使，他頓了頓。

公孫駱只聽太子嘆了口氣，又補了一句。

“凡往黃池報信之使，一律賞賜絲帛，另外厚待其親人，子女養育，皆由官府供養。”

明知這些身負重任的信使可能會因此行而喪命黃池，但姬塵卻并不能因此便收回旨意。

畢竟滿城的百姓、軍卒都指望著信使能夠順利送達求援信，以解姑蘇之危。

孰輕孰重，孰大孰小。

姬塵分的清。

“是。”

雖然對太子后半部分的囑咐（照顧信使親人，由官府供養其子女）略有不解，但公孫駱還是于第一時間便應下。

………

事情交給公孫駱去辦，姬塵也能放心。

他抽空看了眼左手，發現情況似乎比方才要更嚴重了些。

創口雖然不深，但傷痕過長，一時間竟也止不住血。

“事已悉告于汝，汝當如實而行。”

聽到太子這般說，公孫駱當即應下，同時也再次請求太子盡快喚侍醫醫治傷口。

事情于此時已經差不多交代完善，這次姬塵沒有再推辭，而是順著臺階下。

畢竟是先秦時期，醫療水平低下，一個簡單的發熱或寒疾便能將人的性命奪走。

傷口不能放任不管。

要是發展成破傷風可就麻煩了。

姬塵點了頭，算是對公孫駱再次請求就醫的回應。

“煩子勞神。”

他再次言語囑咐了幾句，而后才喚了侍醫為自己包扎傷口。

………

待太子走后，公孫駱重新坐定，目光落至案上帶血的帛書，不免心中感嘆。

太子………真不似先前矣。

這般想著，他越發慎重，小心的將這帛書折起，裝進特制的信筒之中，而后親自于部下中挑選了數位精悍勇士，任命其為信使，負責將帛書與密信送達黃池。

“先前已遣使報于黃池，今次乃二度也，此帛書乃太子親述，吾為錄之。”

說罷，公孫駱又拿出姬塵所交付的密信，囑咐信使，道。

“至于密信，乃太子獨授，內蘊機要，待爾等至于黃池，需待大王覽帛書畢，方能進此密信，慎勿亂其次序。”

“諾。”

為首的勇士應下，而后雙手恭敬接過。

對于公孫駱而言，他最在意的，還是那封帛書，故而特意又囑咐，道。

“汝等進帛書時，必明言此乃太子親口所述，言及悲切處，太子憤懣難抑，拔劍割手，瀝血為書，欲使大王明察姑蘇危局，聽從書中之議。”

太子血書？

信使聞言一怔，瞬間覺得自己手中的信筒重達千斤。

甚至重的他連言語都磕絆了一瞬。

“…是……”

待一切準備妥當，公孫駱呼出一口濁氣，而后徑直起身，單手拔劍，目光如炬。

“時迫事急，趁越師未合圍之際，爾等速出！”

畢竟是沙場中征戰多年的老兵，壯言一出，瞬間于勇士們心中激起千層浪。

“謹遵將軍之令！”

信使心中一凜，紛紛抱拳，對公孫駱行了最后一禮。

伴隨著幾陣清脆的馬蹄聲，幾名信使紛紛騎上良馬，帶著姬塵精心設計的第二封帛書，快馬加鞭趕往黃池。

………

吳王宮內。

長廊曲折環繞，通入最負盛名的吳園之中，假山怪石燐啕，錯落有致，池塘碧水悠悠，錦鯉水中嬉戲，攪起絲絲漣漪。

“快些快些。”

轉角處傳來宮女們細碎的腳步聲和低語聲，隨后又消失在寂靜之中。

約莫過了片刻時間，角廊處又拐出一個小宮女來，她神色慌張，雙手提起宮裙，步履匆匆，卻又時不時回身張望幾眼。

“小春，你若是再這么慢，我便不等你了！”

宮女面露焦急，言語催促著落在最后的同伴。

“鄭夫人雅奏難逢，上次便是因你太過拖沓，未能一睹夫人撫琴之姿。”

“這次若是再因你的緣故失了機會，我………我以后便再也不要理你了。”

后面那個名喚“小春”的宮女扶著階廊，雖是氣喘吁吁，卻也正努力的加快自己的速度。

“宮中規定，不許疾走。”

落后的宮女嘴上這么說著，一雙眼睛卻將周圍一處不落的掃視了一圈，待確定無人后，嘴唇一抿，哪兒顧得上宮中規定，當即便提裙小跑過來。

兩人一經“匯合”，便互相催促著，往長茵閣趕去。

地上積了一灘一灘的水坑，兩個小宮女急于趕路，未曾注意，宮鞋踩在水洼里，激起透涼的浪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