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報站聲響起，這是林墨之前下車的站點。

“我……”林墨準備起身。

“老師！”

蘇曉曉忽然開口。

“我家……還要過兩站。”

她頓了頓，補充道。

“和老師你家……好像是同一個方向。”

林墨動作一頓，重新坐了回去。

地鐵報站聲響起，提示著目的地的臨近。

“啊，快到了。”

蘇曉曉的語氣有些失落。

兩人隨著人流下車，走出地鐵站。

夜晚的涼風吹散了車廂里的悶熱。

“我家往這邊走。”蘇曉曉指了指左邊的方向。

林墨看了看：“我也是。”

于是，剛剛在櫻湖站似乎就要結束的同行，又自然而然地延續了下去

路燈將兩人的影子拉長，又縮短。

晚風吹拂著蘇曉曉的裙擺和發梢，空氣中彌漫著雨后青草和泥土的淡淡腥氣。

他們繼續聊著，話題更加發散。

從喜歡的畫師，Pixiv上的寶藏作者，聊到活躍在N站和D站的P主，那些或驚艷或治愈的VOCALOID曲。

“空白老師最喜歡的P主是誰？”

“早期的話，wowaka吧，《Rolling girl》入坑的。

“后期的話，Ayase和Neru的風格也挺戳我。你呢？”

“我喜歡DECO*27！他的歌詞寫得超有共鳴！還有還有，Orangestar！他的曲子有種夏天的透明感！”

夜色漸深，路上的行人漸漸稀少。

在一個十字路口，兩人終于走到了需要分開的地方。

“那我……往這邊了。”

蘇曉曉停下腳步，指了指另一條岔路，背著手，腳尖點了幾下地面。

“嗯。”

林墨也停了下來，看著她。

路燈的光線在她臉上投下柔和的陰影，那雙灰藍色的眼睛顯得格外清澈。

“那……老師，稿子的事情……”

蘇曉曉小聲提醒，又連忙補充道。

“不著急的！老師按自己的節奏來就好！”

“放心。”

林墨的聲音不再像之前那樣干澀，臉上帶著笑意。

“我會盡快開始的。”

“嗯！”

蘇曉曉用力點頭，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

“那……線上聊？”

“好，線上聊。”

蘇曉曉揮了揮手，整個人逐漸浸入了夜色之中。

.....

.....

.....

林墨看著她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道路的盡頭。

他走向了另一條路，回到了自己的出租屋。

林墨坐了下來，拿出手機開始處理那些積攢的消息。

“空白老師，草稿還沒好嗎？這邊項目有點急，希望能盡快看到方向。”

這是那個游戲公司的美術對接人，要求一直很模糊。

“大大，人物的這個配飾，可以改成金色的嗎？我昨天又想了想，感覺是銀色跟整體氛圍不太搭。”

這是那個已經確認過，現在又突然變卦的單主。

“老師，關于背景，我這邊又有了點新想法，你看能不能……”

又一個臨門一腳改需求的。

還有幾條新的約稿私信。

若是放在昨天，甚至幾小時前，林墨大概率會選擇性無視。

或者用“嗯嗯，知道了，盡快”之類的廢話敷衍過去。

然后繼續拖延，直到死線逼近，才在焦慮和自我厭惡中強迫自己動筆。

但現在，不一樣了。

他點開那個要求改配飾顏色的單主對話框，手指在鍵盤上快速敲擊：

“抱歉，線稿階段已經確認過細節，現在修改涉及較大工作量。

“如果堅持修改，需要額外增加費用和延長工期。

“或者，我們可以中止合作，我會退還部分定金。”

發送。

然后是那個想改背景的：

“您好，目前的背景是根據我們之前溝通確認的需求繪制的。

“如果需要完全推翻重做，相當于新的委托，需要重新排期和報價。

“建議在現有基礎上進行微調，或者按原計劃完成。”

發送。

接著，他點開了那兩條新的約稿私信：

“感謝您的信任和邀約。非常抱歉，近期個人創作安排較滿，暫時無法接受新的委托。

“后續開放接稿會另行通知。”

復制，粘貼，發送。

至于那個游戲公司的催稿……林墨皺了皺眉。

對方要求又一直變來變去，溝通成本極高。

他點開聊天記錄，翻看了幾頁之前的溝通內容和合同條款。

然后，他做出了一個更大膽的決定。

他直接找到了負責人的聯系方式，撥通了電話。

電話響了幾聲，被接起。

“喂？哪位？”一個略顯疲憊的男聲傳來。

“您好，我是畫師空白。”

林墨的聲音平靜無波。

“關于項目的稿件委托，我想和您談一下。”

“哦哦，空白老師啊！怎么樣？草稿……”

“抱歉，我想中止這次合作。”

林墨直接打斷了對方的話。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

“……中止？為什么？我們這邊很急啊！而且合同……”

“我知道合同有約定。”

林墨說道。

“按照合同，我現在提出中止，需要賠付違約金，我接受。”

“另外，已經支付的定金，無需退還。”

“相關的資料和已有的部分構思草圖，我會整理后發給您，希望能減少你們尋找下一位畫師的時間成本。”

電話那頭似乎被林墨這不按常理出牌的操作給震住了。

“……空白老師，你確定？不再考慮一下？是不是我們之前的溝通有什么問題？”

“不是溝通的問題。”

林墨看著窗外逐漸暗下來的天色。

“是我個人的原因。這個項目，我目前的狀態，畫不出讓您滿意，也讓我自己滿意的作品。

“繼續下去，只會浪費雙方的時間。”

又是一陣沉默。

“……好吧。”

對方最終嘆了口氣。

“既然你已經決定了……那就按你說的辦吧。

“違約金的部分，我會讓法務和你對接。”

“好，麻煩了。”

掛掉電話，林墨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雖然賠付違約金讓他有點肉痛，但這筆錢，換來了徹底的解脫。

處理完這些之后，林墨又登錄了“空白”這個承載了他商業價值的賬號，編輯了一條新的動態：

“【重要通知】感謝各位單主一直以來的支持與信任。”

“由于個人創作規劃調整，‘空白’賬號將在處理完目前已確認的剩余稿件后，暫停商業約稿，恢復時間待定。”

“已確認委托不受影響，會按時保質完成。”

“私信可能無法及時回復，敬請諒解。”

點擊確認。

做完這些之后，他打開了QQ，在一個很少發言的，名為“涂鴉交流養老院”的群里。

找到了一個許久未曾亮起的灰色頭像。

頭像是一個風格硬朗，叼著煙的紅發男子簡筆畫。

ID是“赤羽”。

“赤羽老師....好久不見。”

“我想，我終于可以回答您當時給我的問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