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務之急，是在不發出動靜的前提下，找出密道所在。”司徒頃沉聲說道，說完便低身貼地，沿著廟中磚縫與地縫細細摸索。

張輔沒作聲，目光卻不離那尊佛像。他知道此地動靜稍大就可能打草驚蛇。

辛誠站在門口，冷著臉緩緩踱步，目光在梁柱與角落間掃過。他雖慣于沖鋒陷陣，但也知此刻魯莽不得，唯有壓下躁意，配合搜索。

“像這種廟……”司徒頃一邊順著佛像基座摸索，一邊低聲道，“如果真有暗道，十有八九會藏在神像或供臺底下。”

張輔也蹲下身，沿著佛像與供桌之間的地磚輕敲。聲響沉悶無異，大多數磚石穩如磐石——直到他敲到正前方的一塊青磚，聲音微微一變，悶中帶虛。

“這一塊。”張輔眼神一凝，手指按上去，低聲喚道：“司徒大人。”

司徒頃立刻匍匐過來，聽著回音點了點頭：“下面是空的。”

“那就得看看怎么打開了。”辛誠站在他們身后，握緊長槍，卻沒有貿然下手。

“不能硬撬。”張輔低聲道，“若是連著機關，可能會驚動整個廟里的人。”

“那就找開關。”司徒頃咬了咬牙，目光轉向了佛像背后——古廟之中最容易藏機關的位置。

張輔忽然道：“辛將軍，借你槍頭一用。”

辛誠默默遞來，張輔輕輕用槍頭沿佛像背后的浮雕劃過，直到“佛袍”一處——他輕輕按了下去。

“咔噠。”

佛像底座微微一震，一道幾不可聞的縫隙在供臺后緩緩浮現。

三人對視一眼，神色皆變得凝重。

“你運氣真好。”司徒頃看著地道顯露，語氣像是在夸獎，又像是調侃。

張輔拍了拍身上的塵土，語氣平靜：“這破廟總共就這點東西，不靠運氣也能排除出來。”

機關果然沒有太多精巧，顯然馬匪并未設防有人能追查至此。

通道幽深，一眼望不見底，是石磚鋪就的臺階，向下而去，帶著地底特有的濕氣與陳腐味道。

三人對視一眼，沒有多余言語。張輔抽出尚方劍，辛誠握緊長槍，司徒頃則反手關上地道機關，留下昏暗廟影，再無人聲。

他們魚貫而入，腳步沉穩，消失在地道之中。

而在他們踏入密道、月色上升的同時，破廟供臺之上，那原本空空如也的陶盆，竟在寂靜中輕輕震動。

一簇乳白的花骨朵悄然破土而出，花瓣緩緩舒張，吐出淡淡藍光，如月色凝霜，冷冷地照亮廟宇一隅——

它靜靜生長，仿佛在注視，又仿佛在等待。

通道幽長，墻壁上爬滿濕痕與青苔，腳步聲落下，回音隱隱。張輔蹲下摸了摸石磚，冰冷且濕潤，說明這地道極深，極可能連通地下水脈。

越往前行，前方的黑暗卻逐漸被一種淡藍色的幽光所取代——無需火把，視野竟愈發清晰。

“這是什么光？”司徒頃壓低聲音。

“像是……某種植物的自發光？”張輔警惕地應著，繼續前行。

直到三人抵達地道盡頭，一道寬闊石門豁然敞開。映入眼簾的是一個令人屏息的巨大地下空間。

他們站在石臺之上，俯瞰整片空間。

那是一座被密密麻麻的蒼白藤蔓所侵蝕的地下洞窟，藤蔓如蛇如龍，從巖壁縫隙鉆出，盤繞整個空間。其上生長著無數白色的花朵，花瓣瑩潤如玉，卻在瓣面隱約浮現骷髏般的詭異紋路。正是這些花，散發著攝魂的藍色熒光與香氣。

最令人震撼的，是那些被“清理”過的尸體，全數堆放在中央，層層疊疊，仿佛供奉，又仿佛某種滋養的養料。

“這……”辛誠握緊長槍，低聲道，“這些尸體是……被獻祭的嗎？”

司徒頃面色陰沉，緩步走下臺階，仔細察看那些尸體的面部。

“表情猙獰，瞳孔渙散，像是死于極度恐懼。”他說。

張輔蹲下，一手掬起地上的青灰色塵粉，鼻尖微動，低聲自語：“這些香味……沒錯，就是這里。”

他抬頭看著那一朵朵泛著詭光的花朵，眉頭緊鎖：“這不是普通植物。”

司徒頃順著藤蔓生長的方向看去，只見地穴對面，有一條被人為拓出的石門通道，半掩著，似乎馬匪就是從那里離去的。

三人只覺洞中異香越發濃烈，頭痛如針扎，意識開始模糊。

辛誠用長槍支撐著身形，咬牙道：“再不出去，我們怕是也要變成這堆尸體了！”

張輔忽然靈光一閃，急忙從懷中取出那個小女孩留下的白粉，迅速抹在鼻下。一陣清涼襲來，他精神頓時一振，連忙將藥粉分給司徒頃與辛誠。

司徒頃捂著額頭，神色驚訝：“這小女孩的粉末……為何如此神效？她到底是何人？”

張輔目光凝重，未及回答，只道：“不論她是誰，這地方太過詭異，必須盡快離開。那株花……絕非凡物。”

“要不……一把火燒了？”辛誠將長槍一頓，低聲提議。

張輔果斷搖頭：“不可。萬一香氣因焚燒而四散，傳入山林之間，后果難料。”

他指向遠方通道：“先看看那群‘馬匪’離開的方向，或許能發現更多線索。”

三人正要啟程，忽然前方通道閃現出一圈人影，皆穿著詭異巫衣，頭戴面具，靜立無聲，攔住去路。

辛誠立刻舉起長槍，眼中泛起冷意：“真是沒完沒了！這回……是真的還是假的？”

還未等他出手，其中一名巫者忽然開口，語氣陰沉：“當然是真的！你們是何人，竟敢擅闖我族禁地！”

聽到這聲音，三人心頭同時一緊——不是幻覺，他們是真人！

張輔更是清楚地看見對方頭頂浮現的金色小字：【憤怒】。他心下愈發警惕：這不是幻覺，是活人！

司徒頃拔出繡春刀，沉聲喝道：“應天府錦衣衛緝查公干，汝等是何來歷？”

“錦衣衛……”對方神色一震，似乎一時慌了手腳，隨即猛然掏出一只銅鈴，猛力搖動。

清脆鈴聲陡然炸響，仿佛直接敲進三人腦中，一波波尖銳的刺痛席卷神經。

張輔只覺眼前一黑，天旋地轉，意識墜入深淵——

他猛地睜開眼。

桌上，一疊文件砰然落下，藍色封皮反射著白熾燈的光芒。

“張輔，把這些整理好，明天例會要用。”身旁傳來熟悉卻陌生的聲音，一名身著警服的中年人拍拍他的肩，匆匆離去。

張輔愣在原地，低頭看看自己身上的制服，又望向四周密集的辦公隔間和墻上的“市公安局治安大隊”標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