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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重逢

“殿邦,這一年多來……受累了。”

在距離巴黎城近百公里的郊外,晨光灑落,枯草翻卷。

陳安終于與卜彌格的傭兵團匯合。還未下馬,那個從東方到羅馬一路相伴的老友便快步迎來,一把將他抱了個滿懷。

“長高了。”卜彌格拍拍他背,感慨中帶著一絲壓抑的怒意,“我聽說你在巴黎被判了死刑,是瘋了嗎?”

“我那時便想,若你死了,我便帶這幫人殺進城去,也好陪你做個痛快。”

陳安笑了笑,拱手抱拳,又輕拍他的肩:“若馬薩林那老狐貍尚有一星半點聰明,我便死不了。他雖殺心不絕,但還舍不得將刀磨鈍。”

“不過你帶的人,可堪信任嗎?”

卜彌格哼了一聲,抬手指了指身后十多個傭兵:“你看,那些是三十年戰爭里漏下來的老兵,大多是從東歐流散出來的殘將散兵,既為瑞典國王古斯塔夫也為華倫斯坦賣過命,布賴滕費爾德、呂岑、紐爾堡……尸堆火場里爬出來的,刀下不認親,只認錢。”

“他們怕餓、怕沒酒,卻不怕死。給足銀子,便是拿火燒教堂,也有膽做。”

頓了頓,他壓低聲音,眼里閃著疲憊的無奈:“為把這股人調出來,我還和利沃夫老家的幾位兄弟大吵一架,把家中祖輩留下的幾塊田產都典當了。”

就這樣聽著卜彌格的絮叨,兩人并肩走入營地。帳幕隨風搖動,火堆已點起,煙味里混著燧發槍油與皮革的焦煳味。

剛踏進營帳邊界,便聽得馬蹄踏踏,兩匹馬并騎而來。

伊莎貝爾與安妮雙騎而來,身著斗篷,兜帽半掀,清冷中各有風情。

卜彌格眉頭一挑:“這兩位是……?”

陳安輕咳了一聲,有些尷尬地說:“算是……我的……兩個側室。”

空氣突然安靜了一瞬。

卜彌格神情從方才的感懷轉為嫌棄:“那我方才那一番心疼……算我白操心了。我在羅馬里一邊等教皇的回信,一邊吃齋禱告,結果你倒好。”

陳安無奈一笑,側身引見道:“伊莎貝爾·迪布瓦、安妮·格雷克。”

“這位是卜彌格,米哈伊爾·伯多祿·博伊姆,從利沃夫前往大明的傳教士,我的老朋友、也是此行出使的主使。”

卜彌格朝兩位少女頷首,做了個禮節嫻熟的法式禮,聲音倒是帶著幾分揶揄的口音:“看來我們這支‘出使團’,陣仗不小。”

隨即,他眉眼一收,話鋒一轉:“說正事吧。你從巴黎回來的這一路上,我心里始終懸著。前往法蘭西求援的事——現在,到底有幾成把握?”

風穿過曠野,掀起陳安肩上的斗篷,他輕輕抖了抖灰塵,目光落向遠方山巒,語氣低沉卻鏗鏘:“初步的合作已經達成。巴黎那場戲,我唱得夠狠也夠準,引來了足夠多的目光。”

“但……”他說到這兒頓了頓,嗓音里帶出幾分藏不住的疲憊,“馬薩林不蠢。他清楚我來意,所以從頭到尾都只讓我獻策,卻不給我半分實權。那些貴族、法官、商人,骨子里都在提防一個‘東方人’的過界。要動他們的蛋糕,就得讓他們看見刀。”

卜彌格凝視著他,面色逐漸沉重。

“所以我只能步步為營,用足夠激進的言論做幌子,把軍事改革藏在‘科舉’背后;讓他們以為我要革他們的命,而實際上,我是為了獲得潛在的支持者。”陳安緩緩道出,眸中隱約閃著某種鋒芒,“若不出意外,巴黎這場風波之后,馬薩林會進一步整合軍政,而我,則順勢南下。”

“唉……”卜彌格搖頭嘆息,眼角浮現幾道細紋,“你這是在刀尖上走路啊。我果真是老了,看不得你們這些年輕人拿命做籌碼。”

“不過助法蘭西攻下西班牙,我們大明,就真能拿到呂宋嗎?”

這話一出,陳安沒有立刻回答。他望向遠方那一輪隱在云朵后的紅日,片刻后才收回目光。

“我不好說。”他答得很慢,“就算我們立功,沒籌碼,也是會被賣的。”

他想起后世那場‘巴黎和會’,輕輕摩挲著指間的皮手套,搖了搖頭。

因為在那場會議上,中國勞工為協約國打了四年工,尸骨埋遍西歐戰壕,最后換來的是日本,占了山東。

“我不敢賭他們的‘人情’。”

“即使我贏得了路易十四的友誼,他終究是個政治動物。感情和理念,永遠敵不過他眼前的利益。”

“更何況,”陳安眼神微冷,“他身邊還有一個馬薩林。”

“所以,我們此行務必要積攢些能讓法蘭西忌憚的勢力,來作為要求呂宋等島的籌碼。畢竟他們海軍有限,無法吞下那里。”

“不過問題還是在于荷蘭,荷蘭人已經在舊港站穩了腳跟,而荷蘭此時又是法國的盟友。我懷疑,若無變局,我們終究換不到真正的利益。”

“所以你想要離間他們。”卜彌格目光銳利,“你要讓法國背刺荷蘭?還是讓荷蘭背刺法國?”

“如果有機會。”陳安坦然承認,“我們需要一根火柴,點燃這兩個王國間潛藏的猜疑。只要他們互咬,我們便能渾水摸魚。”

他語速不快:“或許到了那一天,我們什么都不必做,只需出現在談判桌旁,說一句——南洋,盡歸大明。”

畢竟在不遠的1670年,這對盟友就開始刀兵相向,但對陳安而言,還是太遠。

“其實,不止路易十四,我還收獲了另一位王的友誼——查理二世。就是不知道他現在在西班牙的哪顆樹上睡覺。”

陣風吹過,兩人沉默片刻。

“殿邦啊,你這些做法,早已不似一個使節。”卜彌格終于低聲道。

陳安卻輕輕勾起嘴角,回頭看他:“可這,才是漢使。”

他頓了頓,仿佛在遙望更遠方的戰場,語氣平靜卻如江河暗涌:

“張騫出使西域,遭匈奴拘押十余年,鑿空天下;班超焚敵營、射百部,震懾西域;我朝成祖皇帝遣鄭和七下西洋……”

“我們這一代人,若不能為社稷爭一寸海疆,開一線生路,那便不配自稱‘漢使’。”

當然,陳安也想把這些話,告訴他前世的那些上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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