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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對峙

陳安微微抬手,示意伊莎貝爾冷靜。他沒有掙扎,也沒有辯解,只是像個旁觀者那樣,默默跟隨司法執事走出門廊。

他要去的地方,是那座他曾在課本與傳說中反復聽聞的地方——巴士底獄。

始建于十四世紀,這座古堡最初是為抵御英軍而建,是城墻盡頭的一塊巨石,一道陰影。

后來巴黎向外擴張,它失去了軍事意義,便被王室改作監獄,專門用來關押政治犯與叛亂貴族。

在投石黨起義時,孔代親王曾借此地守軍的炮火突圍,炮聲震動圣安托萬郊區。

“巴士底”在法語中即“監獄、堡壘”之意。

如今,它還未成為革命的象征,但空氣里,已經有了那種即將發霉的歷史味道。

——我在見證歷史。

當大門重重關上,厚重的石墻隔絕了巴黎的風聲。

這里比自己剛穿越時待的那個梵蒂岡監獄好多了,畢竟這里是貴族專屬的軟禁之所。

單間,木床,銅洗手盆,甚至還有一面尚可照人的鏡子。靠窗的木架上,已經擺著幾本書。門邊還有一個沉默的仆人,像一尊會動的家具。

他沒有被折磨,甚至沒有被刁難。也正因此,陳安反倒生出不安。

——若只是流放他,何必動用法院?何必送進這等場所?又是誰,希望他“體面地消失”?

他靠在椅背上,腦中飛快地回溯自己尚未動用的后手。

而左臂因為墜馬,陣陣鈍痛傳來,他咬了咬牙,撐著那本《圣經》入眠。

清晨未至,光線透不過厚墻,只在窗欞下拉出一道灰白。

陳安睜開眼,第一眼便看見壁爐旁那個仆人換成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紅軟帽、八字胡,袍角無一絲褶皺,像是從油畫里走出來的。

“哦,”陳安半撐起身體,語氣還帶著點倦意,“這不是我們的紅衣主教閣下?怎么,您也進來了?是發生第三次投石黨了嗎?”

馬薩林并未立刻回應,只低頭翻著手中一張羊皮紙,像在審核賬目一樣看著什么。他還是穿著裁剪考究的紅色教袍,坐在火光背后,原本棱角分明的五官變得模糊。

“你還有心情開玩笑。”他語調溫和,卻像雪下的鐵板,“你知道法院打算給你安什么罪名嗎?”

“叛國?煽動?教唆平民?還是褻瀆巴黎的戲劇品味?難不成是因為我多喝了幾瓶盧浮宮的葡萄酒?”

陳安說完又嗤笑一聲:“可我記得你們自己立的法里寫著:外交使節、其住所和信函,皆為‘王之賓客’,不容侵犯。你們不至于連這點體面也要撕吧?”

馬薩林終于抬起頭,眼神像老鷹盯緊一只熟透的獵物:“你說得沒錯。外交豁免的確該存在——英國人信那個,我們也仿了個樣子。但別忘了,這是法蘭西。”

他聲音平靜:“你放心,我知道按照法律的話,你不會死,最多是流放,禁錮。”

“那你現在把我扔在這里,是在等什么?”陳安靠回椅背,“我知道你的人已經掌控了法院,投石黨后他們全成了你手里的棋子。”

“你錯了。”馬薩林輕聲,“這一次不一樣。這次,是他們真正的反撲,他們的殊死一搏。”

“他們不是被我掌控,而是屈從于我罷了。他們正在研究怎么將你處決——明面上合法,形式上公正,借一次審判,把你連名字都抹掉。然后寫進教本里,‘不要效仿此人’。”

陳安瞇起眼:“就因為我在一場戲劇中提到的官僚選拔考試?”

“你知道這個想法會動搖了他們的根基,而且他們也知道這是正確的。”馬薩林聲音緩了幾分,“不過在這場風波之后,或許王權也該順勢,收回司法的權柄了。”

他頓了頓,低頭看著爐火跳動,像是說給自己聽:“你知道嗎,我原本想讓你當我的接班人。你很聰明,也年輕,而且我的國王也信任你。”

馬薩林在說謊,陳安敏銳地感覺到了。

不過這話要是說給富凱,這位自負的中年人大概會無比堅信,然后自比為紅衣主教的繼任者。

但陳安不會,因為來自二十一世紀的他知道,馬薩林對路易十四的遺言,就是將權力牢牢地握在手中,不再任用首席大臣。

所以富凱也會被關進這里。

“只可惜,”他抬頭看著陳安,目光罕見地帶著幾分悵然與失落,“我沒想到你的野心比富凱還大,手段也不如他圓滑。”

“而且更重要的是,你不夠忠誠。”

“這樣的話,我更不敢放任你去西班牙。”,馬薩林補了一句,殺意盡顯,可語調卻平得像陳述天氣。

陳安沒回答,他靜靜地盯著馬薩林,目光逐漸沉下去——他果然猜對了。那場狩獵中的刺殺,如今總算有了正式確認。

果然,幕后黑手還是眼前這個披著紅袍、沉穩如鐘的老狐貍。

就像他們最初見面時,他主動說的——他的人頭會為馬薩林的改革發揮出最后的價值。

這也是陳安為何在盧浮宮可以毫無顧忌。因為他知道,只要自己還有用,馬薩林不會讓他死得太草率;但一旦價值用盡,他的“死”就該被安排得體面、精準、并充滿政治意義。

現在就是那個時候了。

穿袍的、佩劍的正圍著這場即將抵達尾聲的劇目坐好,就等落幕時,獻上一個可供他們泄憤的“人頭”,然后順著這個馬薩林為他們遞來的臺階走下,和他握手言和。

但陳安并不打算死。

他早在謀劃,若這局無法破,那就用‘逃亡’替換‘死亡’,最好還能帶走一點籌碼——一批人,一點勢力,一個還未完全熄滅的火種。

他緩緩笑了,帶著一種冷靜的諷刺。

“我不忠誠?”陳安終于開口,嗓音低而穩,像刀鋒蹭著石面緩緩出鞘,“若我不忠,又何必遠渡重洋,在這片異國他鄉,把半條命燒在你的王宮與泥土里?”

他抬起眼,眼底沒有火,卻像深水中藏著礁石。

“我一直很忠誠——只不過,我忠的不是你,不是路易,不是波旁的皇冠。我始終忠于我們漢家的社稷!”

馬薩林眼中劃過一道復雜情緒:“你為什么就不能像我一樣!?我也是外來者,我是個意大利人。看看路易吧,雖然他還小,但我相信你也能看出來,他會是個明君。”

“我比誰都清楚他會成為一個了不起的君主,但是......我還是要回去,必須要回去。”

“因為這是我的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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