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劉壯虎這將自己的老底揭了個干凈的話，王鐵軍也不解釋，就那么嘿嘿傻笑了起來。

這時候除了裝傻，他也想不到啥好辦法。

好在劉壯虎也沒深究這件事情的意思，他把熊皮往肩膀上一扛，一邊往屋里走，一邊絮絮叨叨著：

“成，這熊皮我就幫著你給處理了?！?

“價格就按之前說好的，比市價高一成賣給我家那兩個敗家子?！?

王鐵軍正打算拒絕，說按市價就好，劉壯虎卻是擺了擺手，煙灰隨著他的動作簌簌落下：

“你可別急著拒絕。”

“這皮子在外面簡直是一天一個價，就加一成，怎么看都是你吃虧了?！?

“再說這錢反正都被被那兩個敗家子造沒了，還不如給你賺了去，到時候還能念著點我的好?！?

他深深吸了口煙，望著遠處升起的炊煙，臉上是一抹深深的無奈：

“我真是拗不過他們，也只能由著他們胡鬧了。”

安排完這件事情之后，他又說起了另外一件事情：

“周老六家的狗估計也就在這一陣下崽子了，到時候你去挑挑，整條自己的獵犬?！?

“你這一天天的又是野豬，又是猞猁，又是熊瞎子的，我真怕黑子這老伙計禁不住你造?！?

黑子似乎聽懂了，不滿的嗚咽了幾聲，似乎在說自己是老當益壯。

見沒人理會，這才抬起那條瘸腿撓了撓耳朵，又繼續趴下打起了盹兒。

聽劉壯虎再次提起養狗的話，王鐵軍的眼睛都亮了。

他對獵犬的重要性可是深有體會，這些天趕山的時候黑子可是幫了大忙，不然他也不可能連餃子和叫花雞都舍得喂。

更不用說要不是黑子嗅覺靈敏，他們怕是連熊瞎子的影子都找不到。

黑子這條老瘸狗對自己都能有那么大的幫助，更何況是年輕力勝的獵犬。

想到這里，王鐵軍露出了個討好的笑容：

“劉叔，我覺得一條狗有點少了，三條可能正好合適?！?

沒好氣的瞪了眼王鐵軍，劉壯虎不滿的呵斥道：

“你倒是貪心，也不知道養三條頂事的獵犬要花多少錢?！?

“不過看你的本事，想來也應該是餓不著它們?！?

“只是能不能當獵犬也得看天賦，到時候去挑狗的時候再說。”

看著將一切安排得井井有條的劉壯虎，王鐵軍暗道劉叔果然是個人精，辦起事兒來就是妥當。

甚至他早就已經預料到了劉鐵蛋和劉鋼柱兩兄弟會虧錢，只覺得自己能兜得住。

然而他這次卻低估了人性的貪婪，終究是沒能完全兜住。

這樣想著，王鐵軍眼前似乎也浮現出了前世的情景：

劉家兩兄弟為了干一票大的，竟然偷偷在鎮上找了放高利貸的胡三爺。

等劉壯虎發現時，利滾利已經成了一筆天文數字。

恰好碰到皮貨價格跳水，最后不僅把積攢的皮子低價處理光了，就連祖傳的獵槍和縫紉機都賣了。

這都沒能還上，最后還欠了一屁股債。

想到這里，王鐵軍卻是不以為意的撇了撇嘴。

那是在前世，這一世有他在，絕無可能再讓劉家落得個如此凄慘的下場。

他盤算著，等皮貨價格快漲到頂的時候，便提醒劉叔及時出手，將擠壓的庫存都賣掉。

得了錢之后，再趁皮子價格跳水回購一番。

等開春皮貨商人過來的時候，劉家絕對能夠狠狠賺一筆大的！

當然王鐵軍也不會錯過如此好的東風，到時候他也入一份股，準能掐著點大賺一筆。

這樣想著，王鐵軍也不覺得不好意思了，笑著說：

“成，那我就等著劉叔的好消息了?！?

說著他又從三輪車斗里拎出個布袋子遞了過去，說：

“對了，這些東西劉叔你拿著，就當是徒弟孝敬你的?！?

劉壯虎接過袋子一看，發現里面裝著的是一袋五斤的富強粉和幾塊肥皂，那香味隔著口袋就開始往他鼻子里鉆。

“既然是徒弟孝敬師傅，這東西我就收下了?！?

話音剛落，劉壯虎便將袋子提進了屋。

等他出來的時候，卻已經拿出了個邊緣磨的有些發白的藍布錢褡子數起了錢：

“你給的東西我收了，但是你該拿的錢也得拿著。”

“這是七百塊錢，一起十幾張皮子的錢，你算算是不是差不多。”

這些錢有零有整，也不全是新票子。

有幾張十元大團結的邊角還卷了起來，想來應該是劉壯虎存了很久的錢。

一邊往外掏，他還一邊嘟囔著：

“忙活了大半輩子，說是攢著給兩個兔崽子娶媳婦兒，卻沒想到在這個時候用上了?！?

這本就是買皮子的錢，再加上給爹治病可能會用上這筆錢，王鐵軍也就沒推辭，把錢收下了。

至于該給陳大勇分的錢，等碰頭了之后再找個機會一起給他。

又寒暄了幾句，王鐵軍這才討了個饒，先回去了。

他跨上那輛永久牌三輪車，在路上晃蕩著，一溜煙便消失在了劉壯虎的視野中。

路過陳大勇家時，王鐵軍瞧見陳家窗臺上擺著一排凍梨，在月光下泛著青黑色的光澤。

他停下車，吆喝了一聲，這把給陳大勇捎的東西——一包大前門香煙、兩斤鹽和一盒友誼牌雪花膏，小心地放在陳家院門的石墩上。

陳大勇還想留他吃晚飯，卻被他拒絕了——娘還在家里等著，哪里能在這里耽擱？

再往前騎一些，王鐵軍便瞅見自家院門口那棵老榆樹下，娘正踩著腳往這邊張望。

她身上那件打了補丁的藍布棉襖，在月光下顯得格外單薄。

“娘，我回來了！”

王鐵軍跳下車，凍硬的棉鞋在雪地上踩出咯吱咯吱的聲響。

劉素珍小跑著迎上來，突然王鐵軍身旁那臺嶄新的三輪車晃到了眼。

她用粗糙的手摸著冰涼的鋼管，聲音都變了調：

“鐵軍，你這是往哪里弄來的三輪車，那么新，你該不會是……”

見娘想歪，王鐵軍趕緊解釋了起來：

“娘，你想哪兒去了？”

“這是公社張主任借給咱的，說是以后咱打的野味直接送公社食堂，這車就當運輸工具?！?

“不過張大哥給的價格還算是實誠，至少比供銷社高點，反倒算是一件好事?！?

說到這里，王鐵軍嘿嘿笑了起來，簡單將自己怎么認識的張建民，又怎么借到三輪車的事情說了一遍。

當然他不可能將事情說得跟實際一樣驚心動魄，而是經過他美化無數次之后的版本。

劉素珍一把拽住王鐵軍的棉襖袖子，下意識捂住了他的嘴：

“人家張領導可是城里的大人物，對你和藹可親一點，你咋就擺不清自個兒的身份，還跟人領導稱兄道弟上了？”

“這要讓屯里人聽見，指不定咋嚼舌根子呢！”

說到這里，劉素珍瞅見了三輪車那鼓鼓囊囊的車斗，掀開蓋在上面的藍布一看，差點被下面裝著的東西晃花了眼，喃喃道：

“鐵軍，你說你亂花這個錢做啥……”

“要是都存著，二牛的病說不定也能有著落了?！?

瞅見娘眼里的心疼，王鐵軍當即也顧不得賣關子，開了口：

“娘，關于爹的病，我正好有個好消息給你說，咱先回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