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鐵軍的確是沒挖到關東軍留下來的鐵皮箱子，但在前世可是有人真挖到了，據說地方就在鷹嘴巖那旮旯，鐵皮箱子里裝著各種大寶貝。

當時這件事情可是在屯里引起了極大的轟動，人人都驚羨，說有這好運氣的人咋不是自己。

就是那時候剛好趕上劉壯虎家因為皮貨騙局破產，王鐵軍南下闖蕩，對細枝末節倒不是非常了解，只記得應該是在鷹嘴巖那塊地方。

意識到自己有些失言，張奶奶下意識捂住了自己的嘴，喃喃道：

“我這不是不知道才擱這問你嗎？”

“你說的也對，這三輪車光是有錢還真不一定買得到呢。”

“屯里狄書記一直想給家里買輛三輪車，方便生產工作，卻一直沒等到購買指標。”

“也就前些年生產隊還在的時候，村長以生產隊的名義買了輛三輪車，擺在他家院子里，尋常人還真不一定借得到。”

只是越那么想，張奶奶卻是越覺得好奇，忍不住追問了起來：

“既然買這三輪車那么不容易，你小子咋能買上一輛？”

王鐵軍抹了把臉上的汗，干掉的熊血殼子嘩啦啦從臉上掉了幾塊下來，將早就想好的說辭講了出來：

“啥叫我咋能買上一輛，我哪有這本事，這可是正經公社食堂給配的運輸車，買的時候花了好幾百塊錢和三十五張工業券。”

“乖乖，那么多工業券，我這一輩子都沒見過勒。”

“也就是我倆運氣好，前兒個往縣里送猞猁肉的時候，恰巧碰上公社負責采購的張主任在收……”

“這張主任可是為民著想的好主任啊，聽我說路上危險，險些被狼群撲了，當即就給批了輛三輪車讓我們專門拿去給他們那送貨用。”

“我琢磨著反正都是要騎三輪車回來，這不順路去買了點用得上的年貨，也省得以后再跑一趟。”

話說到這里已經差不多了，說再多反而會生出端倪，王鐵軍當即扯了一嗓子：

“哎，張奶奶，我娘喊吃飯了，我先回去，改天得空了我們再聊。”

話音沒落，三輪車已經躥出去老遠，只留下車轱轆在黃土道上卷起的煙塵。

張奶奶瞅著王鐵軍蹬著三輪車遠去的背影，手里的鞋底子都忘了納，嘴里嘖嘖兩聲：

“這叫‘一點東西’？”

“車斗里堆得跟小山包似的，怕不是把供銷社搬空了吧？”

想到這里，她心里頭那股子酸勁兒直往上竄。

鐵軍這小子，咋就這么走運？送趟野味都能攀上城里的關系。

那大人物隨便張張嘴，就能辦成狄書記跑斷腿都辦不成的事兒，這世道……

這樣想著，張奶奶開始盤算了起來：

“得，往后可得跟他們家多走動走動。”

“別的不說，就沖這輛三輪車，要是能借來使使，拉東西、趕集賣山貨，那得多省勁兒？”

她越想越坐不住，鞋底子往笸籮里一撂，也顧不得快黑的天色，抬起腳就往屯子中央走。

這事兒可不能光她一個人知道，得趕緊跟老姐妹們說道說道。

王鐵軍那番話，說得不多不少，剛好夠張奶奶信服。

這年頭，屯里人對城里人總帶著幾分敬畏，覺得他們手眼通天，辦啥事兒都跟喝涼水似的容易。

……

另一邊，陳大勇先去村長家還三輪車，王鐵軍則徑直把車騎到了劉壯虎家院門口。

黑子得還給劉壯虎，那張熊皮子也得讓他幫著拾掇，這一趟也是不得不走。

天已擦黑，劉家窗戶透出橘黃的煤油燈光，房檐下的炊煙混著燉菜的香氣飄出來，暖烘烘的。

院子里橫著幾根竹竿，上頭晾著幾張半干的皮子。

王鐵軍瞅著這些皮子眼熟，想來應該是前些天他送來的那些，劉壯虎已經著手處理了起來。

王鐵軍吸了吸鼻子，玉米面貼餅子的焦香混著酸菜燉粉條的味兒直往肺里鉆。

他這才覺著自己來得急了，倒像是專挑飯點兒來蹭飯的。

“汪！汪汪！”

他正琢磨著要不要晚點再來，黑子卻已經聞著味兒躥了出來，尾巴搖得跟風車似的，驚動了屋里吃飯的一家人。

劉壯虎端著飯碗從屋里跨出來，嘴里還嚼著餅子：

“一聽這聲兒就知道是黑子這老伙計！”

“鐵軍啊，來得正好，進屋對付一口？”

“不了劉叔，我娘還在家等著呢。”王鐵軍搓著手，臉上帶著幾分不好意思，“其實這回除了送黑子回來，還有樁事兒得麻煩你……”

說著，他一把掀開三輪車上的藍布——底下赫然是那張熊皮！

劉壯虎身子猛地一僵，手里的飯碗差點摔了。

他雖然是屯里的老獵人，但到底是被熊瞎子拍斷過脊梁，至今見著這玩意兒還犯怵。

好半晌，他才緩過神來，大步上前，粗糙的手掌在熊皮上細細摩挲，嘴里不住地念叨：

“嘿，沒想到鐵軍你還藏著這大寶貝，讓我瞅瞅是啥情況。”

“取膽的手法是斜刀入肝，不傷苦膽……”

“放血得扎后腿大血管，血放得真干凈……”

“剝皮更是講究，從頭到尾沒破幾個口子……”

他越摸眼睛越亮，突然扭頭盯著王鐵軍：

“鐵軍，你別告訴我這皮子也是從外頭收的？”

王鐵軍心里咯噔一下——壞了！

他那取膽放血的手藝全是跟劉壯虎學的，

當時只顧著將取膽放血，沒想那么多，

一時大意，竟然在手法上露了餡。

他趕緊咧嘴一笑，順嘴捧道：

“劉叔你這火眼金睛，啥都瞞不住你！”

“是這么回事兒，今兒個在鎮上碰上個急活兒，人家要處理熊瞎子，我跟大勇就接了。”

“多虧你教的本事，沒給你丟臉，人家一高興，就把皮子賞我們了……”

沒好氣的瞪了眼王鐵軍，劉壯虎不滿的說：

“你小子跟我在這打馬虎眼呢？”

“我說你咋讓大勇去借五四半自動步槍，原來打的是去掏熊瞎子莊的主意，真是膽大包天。”

說到這里，劉壯虎又擺了擺手：

“成，記得你剛剛的說辭，可別在別人那里漏了餡。”

“我年紀大了，眼睛也不好使了，看漏眼了也是很正常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