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新晚會前三天，彩排現場一片混亂。

喬念潔站在舞臺中央，仰頭看著本該投影出浩瀚星空的LED屏——此刻卻是一片刺眼的藍屏，上面滾動著密密麻麻的報錯代碼。臺下學生會干部們交頭接耳，林薇抱著手臂，嘴角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

“怎么回事？“文藝部副部長急得額頭冒汗，“明天就要帶妝彩排了！“

技術組的幾個學生手忙腳亂地敲鍵盤，卻束手無策。喬念潔攥緊了手中的設計稿，紙張邊緣被捏出細小的褶皺。她下意識環顧四周——葉思弘不在。

“我就說藝術系的不懂技術。“林薇輕聲對身旁的人說，聲音剛好能讓喬念潔聽到，“非要搞什么動態星空，現在好了......“

喬念潔深吸一口氣，突然轉身跑向后臺。她從工具包里掏出馬克筆和備用畫紙，跳上工作梯。

“你要干什么？“副部長驚呼。

“Plan B。“她咬開筆帽，抬手就在巨大的白色背景板上畫下第一道弧線。

筆尖與板材摩擦發出沙沙聲響，喬念潔的手腕靈活地轉動著。她不需要草圖——那些星軌的軌跡早已深深刻在腦海里。臺下議論聲漸漸平息，所有人都仰頭看著這個嬌小的女孩以驚人的速度在空白處創造出一片銀河。

當最后一顆流星劃過紙面時，后臺的門突然被推開。葉思弘拎著電腦包大步走進來，額前的碎發還滴著水，襯衫后背濕了一大片——外面不知何時下起了暴雨。

他的目光掃過喬念潔的手繪星空，鏡片后的眼睛微微睜大。

“電腦中病毒了。“他徑直走向控制臺，“有人篡改了我們的程序。“

林薇的表情僵了一瞬。

凌晨兩點，計算機實驗室亮著孤燈。

喬念潔趴在桌上小憩，臉頰壓著半張未完成的流星草稿。她迷迷糊糊睜開眼，看到葉思弘仍坐在電腦前，修長的手指在鍵盤上敲出一串串清脆的聲響。屏幕藍光映在他輪廓分明的側臉上，眼下浮著淡淡的青影。

“幾點了？“她揉著眼睛問。

“兩點零七。“葉思弘頭也不回，“你可以先回宿舍。“

喬念潔搖頭，起身走到他身后。屏幕上滿是看不懂的代碼，但角落一個小窗口正播放著她手繪星空的掃描圖。

“你在用我的畫做紋理映射？“她驚訝地湊近。

葉思弘的身體明顯僵了一下——她的發梢幾乎擦過他的耳際。

“嗯。“他聲音有些啞，“比程序生成的更有質感。“

這句話像一顆糖在她心里化開。她注意到桌上放著一杯已經涼透的咖啡，旁邊是啃了兩口的冷三明治。

“你晚飯就吃這個？“

“不餓。“

喬念潔二話不說掏出手機。二十分鐘后，外賣小哥送來了熱騰騰的牛肉面和一杯蜂蜜柚子茶。

“吃。“她把筷子塞進葉思弘手里，“程序員也是要遵守能量守恒定律的。“

葉思弘看著那碗冒著熱氣的面，表情罕見地松動了一瞬。他低頭吃面的樣子很安靜，睫毛在燈光下投下一小片陰影。喬念潔鬼使神差地拿起素描本，快速勾勒下這個畫面。

“為什么學藝術？“他突然問。

“因為......“她筆尖頓了頓，“世界太規整了，需要有人記住它不規則的樣子。“

葉思弘抬頭看她，目光深沉：“代碼是完美的。“

“但星空不是。“喬念潔指著屏幕上她畫的流星，“你看，這顆尾巴歪了，那顆又太短——可正是這些'錯誤'讓它們看起來真實。“

葉思弘沉默了很久，突然調出代碼界面，刪掉了幾行規整的粒子運動公式。

“你干什么？“

“加入隨機變量。“他敲鍵盤的速度更快了，“讓它們......不規則一點。“

喬念潔看著他緊繃的側臉，忽然笑了。

天亮時分，程序終于完成。葉思弘點擊運行，屏幕上的星空驟然活了過來——喬念潔手繪的流星被賦予動態光影，每一顆都帶著獨特的運動軌跡，在深藍的天幕上劃出令人心顫的弧線。

“這太美了......“她輕聲感嘆。

葉思弘摘下眼鏡揉了揉鼻梁：“去休息吧，下午還要彩排。“

喬念潔點點頭，卻在收拾畫具時偷偷拍下了他的背影——挺拔如松，肩線被晨光鍍上一層金邊。

帶妝彩排當天，林薇在后臺攔住了喬念潔。

“你以為攀上葉思弘就了不起了？“她精致的妝容掩蓋不住眼底的戾氣，“他不過是利用你的設計能力罷了。“

喬念潔正在調試顏料，頭也不抬：“我們只是合作關系。“

“是嗎？“林薇冷笑，“那你知道他為什么對你特別嗎？因為他媽媽就是學藝術的——后來跟人跑了。“

畫筆啪地掉在地上。喬念潔終于抬頭，看到林薇臉上勝利般的笑容。

“他討厭所有搞藝術的人，尤其是你這種......“林薇的目光掃過她沾滿顏料的手指，“自以為是的類型。“

喬念潔彎腰撿起畫筆，心跳卻亂了一拍。她想起葉思弘看她的畫時復雜的眼神，想起他提到“藝術“時微微繃緊的下頜......

“說完了？“她聽見自己平靜的聲音，“輪到我了——第一，我和葉思弘的關系不需要你評價；第二，你的粉底浮粉了。“

林薇臉色驟變，正要發作，后臺突然一陣騷動。葉思弘帶著技術組的人走了進來，目光直接鎖定喬念潔：“設備調試好了，需要你確認效果。“

他的視線掃過林薇時明顯冷了幾分。

舞臺上，喬念潔仰頭看著終于完美呈現的星空投影，耳邊是學生們的驚嘆聲。葉思弘站在控制臺旁，指尖在平板電腦上輕點，流星便隨著他的指揮變換軌跡。

“再往右偏15度。“喬念潔比劃著，“對，就是那里！“

流星劃過虛擬天際的瞬間，她下意識看向葉思弘。出乎意料的是，他也正看著她，隔著半個喧鬧的禮堂，目光如靜水深流。

喬念潔突然想起林薇的話，心臟像被無形的手攥了一下。她迅速移開視線，假裝整理手中的設計稿。

晚會圓滿落幕時，臺下掌聲雷動。喬念潔站在幕后，看著學生會主席給技術組頒發獎狀。葉思弘作為代表上臺，卻在下臺時徑直走向她所在的位置。

“給你的。“他遞來一張折疊的紙。

喬念潔打開一看，是計算機系創新項目展的邀請函，時間就在明天下午。

“我......“

“不想來就算了。“葉思弘轉身要走。

喬念潔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我沒說不去！“

他的皮膚很涼，腕骨硌著她的掌心。葉思弘低頭看她抓著自己的手，表情微妙地變了變。喬念潔趕緊松開，耳根發燙。

“明天下午兩點，計算機樓門口。“他推了推眼鏡，“別遲到。“

喬念潔看著他走遠的背影，突然發現自己的嘴角怎么也壓不下來。

回到宿舍，蘇曉彤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彈起來：“快老實交代！有人看到葉思弘在后臺給你遞小紙條！“

“只是項目展邀請函......“喬念潔把紙條藏進素描本里。

“騙鬼呢！“蘇曉彤湊過來，“你知道葉思弘從不參加任何社交活動嗎？更別說主動邀請女生了！“

喬念潔翻開素描本，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那張紙條。紙角有些皺，像是被人捏在手里很久。

她忽然想起今晚的星空下，當所有人都沉浸在演出成功的喜悅中時，葉思弘站在控制臺旁，安靜地看著她笑鬧的方向，嘴角帶著一絲幾不可察的弧度。

像冰封的湖面下，悄然涌動的暖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