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念潔沒想到，開學第二周就被學生會盯上了。

藝術設計系的新生例會上，文藝部部長林薇站在講臺前，指尖敲著投影儀遙控器，紅唇彎成一個完美的弧度：“迎新晚會需要一名舞臺設計師，要求有手繪功底，能配合技術組完成整體效果。“

她的目光掃過教室，最后落在喬念潔身上：“聽說你速寫不錯？就你了。“

喬念潔一怔，還沒來得及回答，林薇已經微笑著補充：“對了，這次晚會的技術顧問是計算機系的葉思弘，你們……應該認識吧？“

教室里頓時響起一陣竊竊私語。喬念潔耳根發燙，想起昨天圖書館里他最后那句“下周三見“，心跳忽然快了一拍。

蘇曉彤在桌下踢了踢她的腳，壓低聲音：“小心點，林薇前男友陳墨上周剛加你微信，她現在擺明了要整你。“

喬念潔這才反應過來——林薇是故意的。

下午三點，喬念潔抱著一摞設計草圖推開學生會辦公室的門，迎面撞上一道修長的身影。

葉思弘正低頭調試一臺投影儀，白襯衫袖口卷到手肘，露出線條分明的小臂。聽到開門聲，他抬頭，鏡片后的目光在她臉上停留了一秒，又平靜地移開：“舞臺設計稿？“

“嗯。“喬念潔把草圖鋪在桌上，“主題是'星河漫游'，主舞臺用漸變藍打底，兩側用LED屏模擬流星軌跡……“

她正說著，林薇推門而入，身后跟著一個高個子男生——陳墨，校籃球隊前鋒，上周確實加過她微信，問了一句“你是不是經常去圖書館畫畫“。

“思弘，設備調試得怎么樣了？“林薇自然地站到葉思弘身旁，指尖似有若無地碰了碰他的手臂。

葉思弘側身避開，語氣冷淡：“投影儀分辨率不夠，需要重新校準。“

陳墨則走到喬念潔旁邊，低頭看她的設計圖：“畫得不錯啊，要不要待會兒一起去咖啡廳細化一下？“

喬念潔還沒回答，葉思弘忽然開口：“她的設計需要配合程序效果，現在沒空。“

空氣凝固了一瞬。

林薇笑容僵了僵，隨即柔聲道：“思弘，你別太嚴格嘛，喬學妹畢竟是藝術系的，技術上的事不用太較真……“

“正因如此，才更需要精確配合。“葉思弘看向喬念潔，“今晚七點，計算機樓307，我演示程序效果給你看。“

他的語氣不容拒絕，喬念潔只能點頭。

陳墨挑了挑眉，林薇則盯著喬念潔，指甲輕輕掐進了掌心。

傍晚六點五十，喬念潔站在計算機樓走廊里，猶豫著要不要敲門。

透過玻璃窗，她看到葉思弘獨自坐在電腦前，屏幕藍光映在他輪廓分明的側臉上，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陰影。他敲鍵盤的速度極快，手指像在演奏某種復雜的樂器。

她深吸一口氣，輕輕叩門。

“進來。“他沒抬頭。

喬念潔走到他旁邊，發現屏幕上是一段動態星空代碼，無數光點隨著音樂節奏閃爍，宛如真實的銀河傾瀉而下。

“這是……你寫的？“她睜大眼睛。

“嗯。“葉思弘終于轉過椅子，“你的設計圖我看過了，流星軌跡可以用粒子系統模擬，但需要你提供具體的運動路徑。“

他調出一個界面，示意她坐下。喬念潔湊近屏幕，發梢不經意擦過他的肩膀，聞到一絲清冷的雪松氣息。

“這里，流星應該先從這個角度劃過去……“她用手指在屏幕上畫了一道弧線。

葉思弘突然抓住她的手腕。

喬念潔呼吸一滯。

“用數位板。“他放開她，從抽屜里拿出一塊繪圖板，“手指會留下油漬，影響屏幕顯示。“

“……哦。“她臉頰發燙，接過筆，小心地在板上畫出流星的軌跡。

葉思弘看著她的線條，忽然問：“你學藝術多久了？“

“從六歲開始學畫畫，高中正式轉設計。“她抬頭，“你呢？編程是自學的？“

“十歲。“他簡短地回答，“當時為了寫游戲外掛。“

喬念潔噗嗤一笑：“學霸也作弊？“

“不是作弊。“他推了推眼鏡，“是游戲平衡性太差，我想修正它。“

這句話莫名讓她想起他在開學典禮上的演講——“我們需要的不是服從，而是質疑的勇氣“。

晚上九點，喬念潔揉著發酸的手腕走出計算機樓，發現外面下起了小雨。

“忘帶傘了……“她嘀咕著，正準備沖進雨里，身后突然傳來腳步聲。

葉思弘撐開一把黑傘，站到她旁邊：“宿舍哪個區？“

“東區7棟。“她愣了下，“你順路？“

“嗯。“

他們并肩走在雨中的校園小路上，傘不算大，喬念潔不得不往他那邊靠了靠，肩膀偶爾相觸，能感覺到他襯衫下緊繃的肌肉線條。

“你為什么答應做技術顧問？“她忍不住問，“不像你會感興趣的事。“

葉思弘沉默了一會兒：“系主任要求的。“

“就這樣？“

“還有，“他頓了頓，“想看看你能設計出什么。“

雨滴打在傘上的聲音忽然變得很清晰。

快到宿舍樓時，喬念潔的手機響了。是陳墨發來的消息：「聽說你和葉思弘在搞晚會設計？需要幫忙嗎？」

她正要回復，葉思弘忽然開口：“到了。“

抬頭一看，確實已經到了7棟樓下。喬念潔道了謝，小跑進樓道，回頭時發現他還站在原地，雨幕中的身影像一幅被虛焦的照片。

她突然跑回去：“葉思弘！“

他微微挑眉。

“明天食堂見？“她喘著氣，“我想給你看修改后的設計圖。“

雨滴從他的傘沿滑落，掉在她的鼻尖上，涼涼的。

“好。“他說。

第二天中午，喬念潔在食堂最角落的座位等到了葉思弘。他端著餐盤坐下時，周圍幾桌女生明顯放低了說話聲。

“程序已經調試好了。“他遞給她一個U盤，“你導入設計圖，就能看到整體效果。“

喬念潔插上電腦，屏幕上立刻展開一片浩瀚星空，她手繪的流星軌跡被完美還原成動態效果，甚至比草圖更加驚艷。

“這……“她瞪大眼睛，“你昨晚熬夜做的？“

葉思弘沒有回答，只是用筷子夾起一塊西藍花：“你的設計有潛力，但細節不夠精確。“

“比如？“

“流星燃燒的尾焰應該是漸變的，不是均勻的。“他調出代碼界面，“我改成了粒子密度隨速度變化。“

喬念潔湊近看，突然發現他的代碼注釋里有一行小字：“參考J.Q. 2023/09/15草圖“。

——那是她簽名的方式。

她抬頭，發現葉思弘正看著她，鏡片后的眼睛像深夜的海，平靜下暗流涌動。

就在這時，一個籃球“砰“地砸在他們旁邊的空位上。

“喲，這么用功？吃飯都不忘工作？“陳墨笑著走過來，身上還穿著球衣，汗水順著脖頸滑進衣領。他自然地坐到喬念潔旁邊，“念潔，晚上籃球隊聚餐，一起來？“

喬念潔下意識看了葉思弘一眼，他面無表情地繼續吃飯，仿佛沒聽見。

“我晚上要修改設計圖……“她婉拒。

“別這么拼嘛。“陳墨湊近，“林薇說你們方案下周才匯報，急什么？“

葉思弘突然放下筷子。

“她沒空。“他聲音很冷，“我們現在要去實驗室調試設備。“

陳墨笑容僵住：“你們？“

“對。“葉思弘站起身，拿起喬念潔的電腦包，“走了。“

喬念潔匆忙跟上，身后傳來陳墨不爽的咂舌聲。

走出食堂，她小聲問：“我們真要去實驗室？“

“你想去聚餐？“葉思弘反問。

“當然不！“她脫口而出，隨即意識到自己答得太快，趕緊補充，“我是說……設計圖確實還要改……“

葉思弘嘴角微不可察地揚了揚：“那就去圖書館。“

陽光穿過梧桐葉的間隙，在他們腳下投下斑駁的光影。喬念潔看著他的側臉，忽然覺得，這座冰冷的“學霸冰山“，似乎正在她的世界里，悄無聲息地融化了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