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萬萬兩白銀，別說想了，單是聽一聽，這數字都能讓人頭皮發麻。

若是按大明崩塌前的財政收入算，這可是相當于大明二十五年左右的財政收入。

建奴一個剛剛崛起幾十年的野蠻人部落，即便他搶得再兇，那也不可能有這么多的積蓄。

因此，這原本應該是議和條款中最輕松的一條，此刻卻是反而成了最難以辦到的。

“綠營兵？哼，我大明無辜百姓到底死于何人之手，本官不想也不忍去聽。”

“但這些百姓都是慘死于你建駐之手，卻是無可辯駁的事實。”

“你們若是不想賠償也行，一命抵一命。只要你們拿出五百萬建奴給他們抵命就行……”

聽著代善等人的叫苦，原本還滿臉市儈的馬士英，此刻卻是突的面色一斂，變得極為冷咧起來。

“馬大人，你們漢人有句俗話叫‘冤家宜解不宜結’，我大清軍民百姓總共不過才……”

喵的，建奴滿州本部軍民不過二三十萬而已。

即便是加上其控制的蒙古部落和收編的漢人，以及遼東的其它少數民族，總人口也不過三百萬左右。

聽到馬士英這一命抵一命的‘建議’，代善頓時不由得搖頭苦笑起來。

“殺人償命，天經地義！”

“我大明地大物博、膏腴之壤，原也不稀罕你們那點兒賠償。”

“若非見你們求和之心甚誠，以我大明百姓性命之寶貴，又豈會給你們以銀錢賠償的機會……”

力求上進的馬士英，既然主動請纓跟建奴談判，又豈會不事先做功課？

對于建奴到底能不能拿出這么多賠償款，自然是心知肚明得很。

而他之所以明知對方拿不出，卻依然獅子大開口的開出天文數字的價碼，不過是為后面的事做鋪墊罷了。

“馬大人所言甚至是，我大清也并非沒有賠償之意……”

“只不過馬大人說的賠償款，金額實在太過龐大。我大清立國不久，卻是實在是拿不出來啊，還請馬大人……”

割地、駐軍之事都談妥了，也不差這賠款一項了。

本著漫天要價、落地還錢的想法，代善習慣性的就再次討價還價起來。

“拿不拿得出，那是你們的事，本官管不著。本官就一句話，要么賠款、要么償命，你們自己斟酌著辦。”

“那什么本官也有些累了，今日這和談之事就罷了吧，明日咱們再談……”

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反正現在更著急的不是大明。

為了更大化的榨取好處，完成皇帝交待的任務，剛剛才談了半天不到的馬士英，卻是再次翹班摸魚了。

“這老狗擺明了耍咱們呢，這才談了多會兒……”

看著頭也不回離去的馬士英，一眾參與和談的建奴，頓時忍不住憤憤怒罵起來。

“呵呵，人家怎么也是當過首輔的人，哪有那個時間耍咱們，不過是想趁機撈點兒好處罷了。”

“阿林阿，咱們不是還剩下兩箱珠寶嗎，回頭全部給咱馬閣老送過去……”

不同于一眾憤憤不已的手下，馬士英的離開，卻是反而讓代善放下了心來。

開玩笑，大明幾百年也就出了一個海剛峰而已，官吏的貪腐早已是公開的秘密。

前面的割地、駐軍談判，那都是些沒什么油水的項目。

如今這賠款一項上，他馬士英要是不借機撈一把，那還對得起他那身兒官服嗎？

“記著，這禮既要送得隱秘，還得留下點兒尾巴。等咱們離開之后讓那老東西……”

代善自從被多爾袞逼著當了這‘滿奸’，心里就一直憋著口悶氣呢。

如今被馬士英索賄，當然是要借這機會出口怨氣了。

“主子您就放心吧，奴才一定讓那老狗吃不了兜著走！”

……

“這位小哥兒，請問這是馬大人府邸嗎？”

日影驟斜，黃昏瞬沒。

戌時的打更聲剛剛響起，離五府六部并不遠的東城長安街，大明官員集中居住之地。

一輛遮得嚴嚴實實的馬車前，幾名頭戴瓜皮帽、但卻沒有鬢角露出的漢子，先是朝周圍瞟了瞟，隨后才輕聲敲開一座簡樸宅子側門。

“馬大人？”

“我說你們是不識字咋的，沒看見到牌匾上那么大的‘黃府’兩字嗎，這里是首輔的府邸……”

看著眼前怎么看都有些異樣的漢子，被人打攪了清夢的門房，頓時沒好氣的指了指門前懸掛的牌匾。

“呃，實在不好意思，奴才……我們不識字，打擾小哥了！”

“對了，麻煩問下小哥，主客司馬大人的府邸在何處……”

得知敲錯了門，為首漢子趕緊連連拱手道歉的同時，隨即便將一錠銀子塞到了黃府門房手中。

“馬士英就住前面不遠……呃，你們……你們是來求和的建奴？”

本來就覺得眼前幾人有些異樣的門房，聽到對方說漏了嘴的‘奴才’二字，面色一冷的同時，已經接到手的銀錠，隨即便被其狠狠丟到了地上。

“小哥誤會了，我們……我們是馬大人的遠親，特地來投奔馬大人的……”

聽到黃府門房的質問，幾名敲錯門的漢子，頓時如同被踩到了尾馬一般。

連對方擲到地上的銀錠都沒撿，隨即便慌忙擁著嚴實的馬車迅速離去。

只不過，奔跑之中，其中一人卻是不慎將頭頂帽子給甩了下來，露出了那根建奴標志性的老鼠尾。

“狗日的，果然是那該死的建奴。不過都這么晚了，這些人鬼鬼祟祟的去找那老東西……”

“呃，莫非這些建奴是打算賄賂那老東西不成？”

黃府門房看著慌忙跑路的建奴，原本罵罵咧咧的他，卻是不由得瞬間眼前一亮。

“對，肯定就是這樣，咱得把這事告訴老爺才行！”

想通這些敲錯門建奴的用意后，原本被他不屑扔掉的銀錠，隨即便又被其迅速撿起，而后轉身就往門內飛奔而去。

“老爺，馬士英那老東西……”

有什么樣的主人，那就有什么樣的奴仆。

黃道周等士林文人對馬士英的惡感，自然也影響到了身邊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