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南站，出站口。
林瀟竹拖著行李箱，氣鼓鼓地走在前面，喬墨溪和方雪晴一左一右跟著，像兩個盡職盡責的保鏢——或者更準確地說，像兩個押送犯人的看守。
“我說了，我要住男生宿舍！“林瀟竹第N次強調(diào)。
“不行。“方雪晴干脆利落地拒絕，她今天穿著簡單的白襯衫和牛仔褲，黑長直的發(fā)絲在陽光下泛著微光，看起來清爽又干練。
“為什么不行？我都十六歲了，還不能自己決定住哪兒？“林瀟竹停下腳步，轉(zhuǎn)身面對兩個女孩。九月的陽光透過車站玻璃頂灑下來，在他清秀的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喬墨溪笑瞇瞇地湊過來，銀白色的馬尾辮隨著她的動作輕輕晃動。她今天特意戴了一對鶴形耳環(huán)，在陽光下閃閃發(fā)亮。“因為你會把襪子堆到發(fā)霉，“她伸出纖細的手指輕輕戳了戳林瀟竹的臉頰，“會忘記吃飯，會在畫室里睡著然后感冒，還會——“
“停停停！“林瀟竹捂住耳朵，耳尖微微發(fā)紅，“你們能不能別總把我當三歲小孩？“
方雪晴推了推鼻梁上的金絲眼鏡，鏡片后的目光冷靜而銳利：“那你證明給我們看？“
“怎么證明？“
“自己獨立生活一周，不靠我們提醒，按時吃飯、洗澡、換衣服、交作業(yè)。“
林瀟竹張了張嘴，突然語塞。他想起上周自己把顏料弄得到處都是，最后是喬墨溪幫他收拾的；上個月他連續(xù)三天忘記吃午飯，是方雪晴每天準時給他送便當；更別提那些數(shù)不清的早晨，如果不是她們來敲門，他肯定要錯過無數(shù)節(jié)早課。
......好像確實做不到。
但他不能認輸！
“我、我這次一定可以！“他梗著脖子，試圖讓自己看起來很有底氣。
喬墨溪和方雪晴對視一眼，默契地交換了一個眼神。然后她們同時伸出手，比劃出一個“OK“的手勢。
林瀟竹瞬間打了個哆嗦，臉色唰地白了。這個手勢，他太熟悉了。
——這是她們倆準備聯(lián)手收拾他的前兆。
上一次她們比這個手勢，是在他初中逃課去打游戲的時候。那天他被兩女聯(lián)手按在沙發(fā)上撓癢癢，笑得眼淚都出來了，最后被迫寫了兩千字檢討，還被罰給她們畫了一個月的速寫。
上上次比這個手勢，是他偷偷把方雪晴精心培育的梅花盆栽澆了可樂。結(jié)果喬墨溪直接把他拎起來丟進浴缸，方雪晴則面無表情地往他頭上倒了一整瓶洗發(fā)水，搓得他滿頭泡沫，還美其名曰“幫他洗掉腦子里的碳酸飲料“。
慘痛的回憶涌上心頭，林瀟竹立刻認慫。
“......算了，住別墅就住別墅吧。“他蔫巴巴地妥協(xié)，肩膀都垮了下來。
喬墨溪滿意地揉了揉他的腦袋，銀發(fā)在陽光下閃閃發(fā)亮：“這才乖嘛，林小豬~“
“請不要叫我林小豬！“林瀟竹抗議道，但語氣已經(jīng)軟了下來。
方雪晴接過他的行李箱，嘴角微微上揚：“車在那邊，走吧。“
......
金陵美術(shù)學(xué)院的新生報到處人頭攢動。三人拖著行李走進校園，林瀟竹瞬間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
金美的校園建筑完美融合了古典園林與現(xiàn)代藝術(shù)風(fēng)格，青瓦白墻的教學(xué)樓間點綴著假山流水，回廊曲折，處處可見精心設(shè)計的景觀。廣場中央矗立著一座巨大的抽象雕塑，陽光透過鏤空的部分灑下斑駁光影，在地上投下變幻莫測的圖案。
“不愧是國內(nèi)頂尖美院......“林瀟竹喃喃道，眼睛亮晶晶的。他不由自主地從包里掏出速寫本，想要記錄下這令人驚嘆的景象。
喬墨溪已經(jīng)蹦蹦跳跳地跑到服裝設(shè)計系的攤位前報到。她銀白色的馬尾辮在人群中格外醒目，像一道流動的月光。方雪晴則徑直走向建筑系，她的黑長直發(fā)絲在微風(fēng)中輕輕飄動，背影挺拔如竹。
林瀟竹慢吞吞地挪到美術(shù)系的隊伍末尾，剛站定，就聽到旁邊幾個男生竊竊私語。
“快看，那個銀發(fā)少女，肯定是今年服裝系的校花候選！“
“旁邊那個黑長直也好絕，氣質(zhì)太冷了，像雪女一樣......“
“她們倆怎么一直跟著那個男生？不會是男朋友吧？“
“不可能吧？那小子看起來普普通通，除了長得白凈點，哪配得上兩個校花級美女？“
林瀟竹嘴角抽了抽，假裝沒聽見。他低頭看著自己的速寫本，上面已經(jīng)勾勒出校園雕塑的輪廓。呵，你們根本不懂我的痛苦！他在心里默默吐槽。這兩個“校花“可是從小把他管到大的“監(jiān)護人“。
報到流程很快結(jié)束，三人重新匯合。方雪晴從包里拿出一串古銅色的鑰匙，在陽光下晃了晃：“別墅已經(jīng)準備好了，現(xiàn)在過去？“
林瀟竹剛想抗議，喬墨溪就湊過來，神秘兮兮地說：“離學(xué)校只有十分鐘路程，帶獨立畫室哦~“她故意拖長了尾音，像在哄小孩子。
“......帶畫室？“林瀟竹的耳朵立刻豎了起來。作為一個畫癡，這個誘惑實在太大了。
“對，“方雪晴推了推眼鏡，鏡片反射著陽光，“而且——“她故意停頓了一下，“如果你乖乖住滿一個月，不鬧著搬出去，我們就給你買那套你一直想要的《宋代山水畫全集》。“
林瀟竹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但隨即又警惕地瞇起：“......你們是不是有什么陰謀？“他太了解這兩個青梅竹馬了，她們從來不會做虧本的買賣。
喬墨溪眨眨眼，濃密的銀色睫毛像小扇子一樣撲閃：“怎么會呢？我們只是希望你能專心畫畫呀~“她的語氣甜得能滴出蜜來。
方雪晴面無表情地補充：“畢竟，你這輩子總不能一直躺平吧？“
林瀟竹：“......“
總覺得哪里不對，但又無法反駁。
......
十五分鐘后，當他們站在那棟位于學(xué)校附近的高檔別墅區(qū)時，林瀟竹徹底傻眼了。
眼前是一棟三層的白墻青瓦中式別墅，門前一株姿態(tài)優(yōu)美的老梅樹，枝干虬曲，看樣子至少有上百年的歷史。院子里有個小巧的池塘，幾尾錦鯉在水中悠閑地游動，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在水面投下斑駁的光影。
“這......“林瀟竹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你們哪來的錢？“這哪里是普通的學(xué)生租房？這根本是富豪級別的私人宅邸！
喬墨溪笑嘻嘻地推開雕花大門：“秘密~“她銀白色的發(fā)絲在陽光下閃閃發(fā)亮，像撒了一層碎鉆。
方雪晴則淡定地解釋：“家族遺產(chǎn)。“她的語氣平靜得像在討論今天的天氣。
林瀟竹狐疑地看著她們倆。總覺得她們瞞了他很多事情。但還沒等他細想，喬墨溪已經(jīng)拽著他的胳膊往屋里走：“快來選房間！二樓是你的，我和雪晴住三樓。“
別墅內(nèi)部更是精致得不像話。一進門是個寬敞的客廳，木質(zhì)家具透著古樸的質(zhì)感，墻上掛著幾幅水墨畫，茶幾上擺著精致的茶具。往里走是開放式廚房和餐廳，再往里竟然還有專門的茶室和書房。
林瀟竹被帶上二樓，推開屬于自己的臥室門時，他再次震驚了。房間寬敞明亮，落地窗外是個小陽臺，正對著院子的梅樹。書桌上整齊地擺放著他常用的顏料和畫筆，甚至連他最喜歡的懶人沙發(fā)都原樣復(fù)制了一個，就放在書架旁邊。
“......你們什么時候準備的？“他難以置信地問，手指輕輕撫過書桌上的文房四寶，每一樣都是他慣用的品牌。墨條是徽州老胡開文的松煙墨，宣紙是涇縣特凈皮，連筆架上掛著的幾支狼毫都是他常去的那家老字號的產(chǎn)品。
方雪晴靠在門邊，嘴角微微上揚：“很早以前。“她的聲音里帶著難得的柔和，“從你考上金美那天就開始準備了。“
喬墨溪蹦過來，一把抱住他的胳膊，仰著臉看他：“怎么樣？喜歡吧？比男生宿舍強多了吧？“她身上淡淡的柑橘香水味鉆進林瀟竹的鼻尖，是熟悉的味道。
林瀟竹張了張嘴，想說些什么反駁的話，但看著眼前這個從小一起長大的女孩亮晶晶的眼睛，還有站在門口那個總是默默照顧他的青梅竹馬，最終只是嘆了口氣：“......喜歡。“他揉了揉喬墨溪的頭發(fā)，換來對方不滿的抗議。
他認命了。反正，從小到大，他從來就沒逃出過她倆的手掌心。
“走吧，去超市。“方雪晴直起身子，“冰箱里什么都沒有。“
三人在超市里推著購物車穿梭。喬墨溪像只興奮的小鳥，不斷往車里扔零食和甜點，直到方雪晴冷冷地瞥了她一眼才收斂些。林瀟竹則認真地挑選著食材，他從小跟著父親學(xué)做菜，是三人中廚藝最好的。
“買點酒吧。“經(jīng)過酒水區(qū)時，喬墨溪突然提議，眼睛亮得驚人，“我們還沒一起喝過酒呢。“
方雪晴皺眉：“不行。“
“就買點低度數(shù)的果酒嘛，“喬墨溪拽著方雪晴的袖子搖晃，“反正明天沒課，而且——“她壓低聲音，“家長都不在。“
最終他們買了一瓶梅子酒和兩罐啤酒。結(jié)賬時林瀟竹注意到收銀員多看了他們幾眼，可能是覺得三個高中學(xué)生模樣的年輕人買酒有些可疑，但最終什么也沒說。
回到別墅，林瀟竹系上圍裙開始準備晚餐。方雪晴在一旁打下手，動作利落地切著配菜，而喬墨溪則坐在料理臺邊晃著腿，負責試吃和搗亂。
“醬油。“林瀟竹伸手。
方雪晴準確地將瓶子遞到他手里。
“嘗嘗咸淡。“他舀了一勺湯遞給喬墨溪。
“完美！“喬墨溪咂著嘴評價。
這種默契讓林瀟竹心頭一暖。他們從小就這樣，一個眼神就知道對方需要什么。
晚餐是簡單的三菜一湯，但勝在溫馨。三人圍坐在餐桌旁，喬墨溪迫不及待地給每人倒了杯梅子酒。
“干杯！“她高高舉起酒杯，“慶祝我們第一次獨立生活！“
酒過三巡，喬墨溪的臉已經(jīng)紅得像熟透的蘋果，話也變得特別多。方雪晴雖然只喝了一點，但耳尖也泛起了淡淡的粉色。林瀟竹覺得自己還算清醒，直到站起來時才發(fā)現(xiàn)地板似乎在微微晃動。
“我洗碗。“方雪晴站起身，動作依然優(yōu)雅，只是碰倒了一個空杯子。
晚飯后，林瀟竹癱在客廳的沙發(fā)上玩手機。方雪晴在廚房洗碗，水流聲和碗碟碰撞的聲音傳來，莫名讓人安心。喬墨溪在樓上整理她的布料樣品，時不時傳來哼歌聲。
微醺的狀態(tài)讓林瀟竹整個人都放松下來。他劃拉著手機屏幕，翻看今天拍的照片——喬墨溪對著貨架糾結(jié)的側(cè)臉，方雪晴認真挑選蔬菜的背影，還有三人在餐桌前舉杯的合影。
突然，他的手機震動了一下，一條陌生號碼的短信跳了出來：
「明天金美和金航有新生聯(lián)誼，要來嗎？——齊錚」
林瀟竹的酒意瞬間醒了大半。他想起今天在車站遇見的那個氣質(zhì)獨特的女孩，她淺色的瞳孔在陽光下近乎透明，像兩塊琥珀。齊錚是怎么知道他手機號的？更重要的是，他該回復(fù)什么？
正要回復(fù)，手機突然被一只白皙的手抽走了。喬墨溪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他身后，瞇著眼睛盯著屏幕：“哦？剛分開就約你？“她的聲音甜得發(fā)膩，但林瀟竹知道這是危險的信號。
方雪晴也從廚房探出頭，濕漉漉的手在圍裙上擦了擦：“聯(lián)誼？“她的眼神銳利得像刀子。
林瀟竹干笑兩聲：“......我、我還沒答應(yīng)！“
喬墨溪和方雪晴對視一眼，默契地交換了一個眼神。然后她們同時伸出手，比劃出那個讓林瀟竹聞風(fēng)喪膽的“OK“手勢。
林瀟竹：“！！！“
完了，又要遭殃了！
林瀟竹想逃避，就抱著平板要回房間打游戲。
“記著！要洗個澡才能上床！“
衛(wèi)生間門前，林瀟竹后背緊貼著浴室門。喬墨溪和方雪晴一左一右站在門前，臉上掛著讓他毛骨悚然的笑容。
喬墨溪晃了晃手中的浴球：“又想偷懶沖沖水就了事是不是？“
“關(guān)你什么事了！再說我身上又不臟！“林瀟竹聲音都變了調(diào)，手指死死摳住門框，“方雪晴！你管管她！“
方雪晴慢條斯理地卷起袖子，露出線條優(yōu)美的小臂：“出了一身汗還不臟，你自己洗過床單被罩嗎？“她的語氣平靜得像在討論天氣，但眼睛里閃爍著危險的光芒。
“可，可！“林瀟竹感覺額頭沁出冷汗，“可是男女有別！“
喬墨溪突然噗嗤笑出聲：“小豬，你現(xiàn)在才想起來男女有別啊？“她掰著手指數(shù)，“上周你還穿著我的睡衣打游戲，上個月你發(fā)燒我還給你擦身子...“
“那不一樣！“林瀟竹耳根發(fā)燙，他分明看見方雪晴嘴角微微上揚。這兩個惡魔分明是在報復(fù)他收到齊錚短信的事！
喬墨溪突然一個箭步上前，林瀟竹下意識往旁邊一閃，卻正好落入方雪晴的陷阱。高挑的女孩一把扣住他的手腕，動作快得不像喝過酒的人。
“墨溪。“方雪晴簡短地喚道。
“收到～“喬墨溪靈活地鉆到林瀟竹身后，兩人配合天衣無縫。林瀟竹只覺天旋地轉(zhuǎn)，等回過神來已經(jīng)被推進了浴室。
“衣服脫下來給我，我去拿換洗衣物。“方雪晴的聲音隔著浴簾傳來，冷靜得可怕。
喬墨溪的聲音緊接著響起：“需要搓背就喊我哦～我就在門口～“
林瀟竹絕望地看著鏡子里自己通紅的臉，咬牙切齒道：“你們兩個...給我等著！“
門外傳來喬墨溪銀鈴般的笑聲和方雪晴輕輕的哼歌聲。林瀟竹嘆了口氣，認命地擰開水龍頭。溫熱的水流沖刷而下，他忽然想起那條還沒回復(fù)的短信，心跳又不受控制地加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