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二人從陳科長家出來后到了燒烤店。

這時王倩就對胡軍說。

“小軍，明天中午去農貿市場，我哥約好了負責人。”

王倩將扎起的馬尾松開，發絲間還飄著洗發水的香味。

用鼻子在空氣中嗅了嗅，才尷尬的笑著道謝。

“多虧你哥幫忙，等網吧開起來，第一個給你們辦終身VIP。”

一旁的胡建國聞言也跟著笑道：“丫頭，以后多照應著點小軍。“

在第二天正午，大世界溜冰場北門店的玻璃柜臺折射出刺目的光。

胡軍看著王猛帶著個西裝革履的禿頭男人穿過旋轉門。

那人手腕上的沉香木手串隨著步伐輕晃，皮鞋踏在水磨石地面發出清脆的聲響。

“叔，胡軍，這位是商貿市場的劉經理。”

王猛笑得眉眼彎彎，伸手在兩人之間比劃。

胡軍立刻掏出煙盒，雙手遞煙時特意壓低了手肘。

“劉經理好，久仰您大名，以后還得你多多關照。”

劉經理用食指和中指夾過香煙，目光在胡軍襯衫領口的汗漬上停留片刻，才微微頷首。

“劉經理，這是我朋友，您叫他小軍就行，他爸我叔胡建國。”

王猛介紹完，胡建國已經快步上前，布滿老繭的手重重握住劉經理。

“劉經理，孩子不懂事，全靠您多擔待。我們就是想租個店面踏實做生意。”

說著從帆布包里掏出疊得整整齊齊的資料，連帶著幾張泛黃的報紙剪報——都是關于新興網吧業態的報道。

劉經理接過資料翻了翻，金絲眼鏡后的眼睛瞇了起來說道：“小猛，這就是你說的要租這兒的人？”

語氣帶著幾分審視，指甲無意識地敲打著柜臺玻璃。王猛立刻賠說道：“是的劉經理！他們計劃可周全了，不光要開網吧，還要做休閑娛樂綜合體，絕對能給市場聚人氣！“

胡建國順勢拉開椅子，從帆布包又掏出個保溫杯，杯蓋里泡著濃茶。

“劉經理，您看這租金能不能再商量？我們是小本生意，這地段雖然好，但前期裝修投入大......”

說話時保溫杯的熱氣模糊了劉經理的鏡片，也將柜臺里陳列的溜冰鞋模型熏得若隱若現。

王猛悄悄用手指戳了戳胡軍的手背，努努嘴壓低聲音。

“叔還真能扯啊。”

胡軍望著父親通紅的耳尖，看他正用布滿裂口的手指在合同上比劃租賃期限，忽然想起小時候跟著父親時，那個為了五毛錢都要據理力爭的背影。

輕笑一聲，往王猛手里塞了瓶汽水。

“那可不是，上一輩的人，能省一點是一點，談談也好。“

胡建國的聲音仍在繼續，帶著市井里打磨出的韌性，像老槐樹的根須般固執地探尋著每一寸可能的空間。

玻璃柜臺映出三人的身影，胡建國的后背早已被汗水浸透，深色襯衫緊貼在背上，形成大片深色的水漬。

捏著保溫杯的指節發白，杯中的茶水早已涼透，卻仍在堅持。

“劉經理，您看這周邊商鋪租金都在降，我們一次性租三年，能不能再給些優惠？”

劉經理摘下金絲眼鏡，慢條斯理地擦拭鏡片，鏡片后的目光透著的冷靜。

“胡老板不是我不給面子。這農貿市場的商鋪是局里統一規劃的，價格都是定死的，一分都不能少。”

他重新戴上眼鏡，鏡片反光遮擋住了眼神。

“6800一年，已經是最實惠的價格了，要不是看在小猛的面子上，這個價根本拿不下來。”

胡軍在一旁看著父親幾次想開口，卻被胡建國用眼神制止。

老人清了清嗓子，從帆布包里掏出一個皺巴巴的筆記本，上面密密麻麻記錄著周邊市場的租金行情。

“劉經理，您看，隔壁的興盛市場，同等面積的商鋪才租5500。我們租三年，光租金就是近二萬，這可不是小數目啊。”

劉經理掃了眼筆記本，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

“胡老板興盛市場能和我們比嗎？這里可是地段在北門也是最好的，人流量是那邊的三倍不止。您兒子要開網吧，選這里絕對不虧。”

他伸手拿起桌上的鋼筆，筆尖在合同封面上輕輕敲擊。

“您要是覺得不合適，我們也不強求，后面排隊等著租的人可不少。”

空氣仿佛凝固了一般，只有遠處溜冰場傳來斷斷續續的音樂聲。

王猛站在一旁急得直搓手，幾次想插話都被胡建國用眼神攔住。

胡建國終于重重地嘆了口氣。

“罷了罷了，6800就6800吧。但咱們丑話說在前頭，合同里得加上一條，以后要是商鋪出售，我們有優先購買權。”

劉經理聞言，鏡片后的眼睛微微一亮，隨即又恢復了平靜。

“這個可以加。”

他打開黑色公文包，取出早已準備好的租賃合同，一式三份，整齊地擺在柜臺上。

鋼筆尖劃過紙面，沙沙的書寫聲格外清晰，劉經理邊寫邊說。

“租賃期限三年，年租金6800，付款方式押一付三。另外加上優先購買權條款，這樣總行了吧？”

胡建國接過合同，逐字逐句地仔細閱讀。

胡軍湊過去幫忙查看，確認無誤后，胡建國掏出藍墨水鋼筆，在合同末尾鄭重地簽下自己的名字，又讓胡軍也簽了字。

在劉經理蓋下農貿市場的公章后。

“合作愉快。”

劉經理伸出手，胡建國趕忙起身握手，掌心的老繭硌得生疼。

走出溜冰場時，夕陽的余暉灑在三人身上。

胡軍望著遠處農貿市場的招牌。

轉頭看向身旁的父親，認真說道。

“爸，明天拿了鑰匙，咱們先把衛生徹底清掃一遍。墻面地板這么多年沒收拾，肯定積了不少灰。”

說著從口袋里掏出皺巴巴的設計草圖。

“等清理干凈，就叫工人來刷漆鋪地板。您看這圖上，我想把靠窗的位置做成休閑區，墻面刷成淺藍色，地板鋪淺色木紋磚，再擺上綠植和沙發。”

“其他區域按功能劃分，電競區、普通上網區，都按圖來裝飾，保證弄得漂漂亮亮的。”

胡建國接過圖紙仔細端詳，雖然看不太懂那些線條和標注，但看著兒子眼里的光，還是笑著點點頭。

“好，都聽你的，咱們一步一步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