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軍或許現在可以貸款買下農貿市場這棟樓。

腦海記憶突然漫過十年前的光景。

凌晨五點擠地鐵去郊區工廠，午休時蹲在食堂啃冷饅頭，月底對著工資條算計水電費的窘迫。

那樣的日子他再也不想過了，可貿然豪賭，真能擺脫命運的循環？

彩票開獎時間總在電視里一閃而過，那些復雜的兌獎規則，他連看第二遍的耐心都沒有。

刷抖音時，滿屏草根逆襲的神話，配樂激昂得讓人心跳加速。

可他每次都是默默劃走——寫歌？

連簡譜都認不全。

創業？光是想到要和投資人周旋，手心就開始冒汗。

“還是穩當點好。”

胡軍自言自語的說著。

在這個充滿誘惑的時代，或許守住已知的安穩，才是平凡人最難得的智慧。

燒烤店內，暖烘烘的熱氣撲面而來，驅散了些許寒意。

胡建國走進里屋，從柜子深處翻出那個有些陳舊的存折，上頭顯示著40萬的余額。

除去了買面包車的錢。

而租下農貿市場那棟樓，再加上后續網吧裝修和服務器采購，粗略估算總共差不多需要60萬。

對當下的胡軍而言，這也無疑是一場驚心動魄的豪賭。

但自己清楚，這個時期加上后世裝修，把電腦配置搞好。

環境不能像這時期那些網吧，為了多放幾臺電腦，過道都窄得很

虧是不可能虧

父子倆與吳淑珍交流了許久，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和盤托出。

吳淑珍聽完后，認真地思考起來。

按吳淑珍的說法

想做就做，別猶豫，就這大半年咱們家就賺了這么多錢。

還把存折拿起來搖了搖。

這都是小軍賺的。

小軍你想做就大膽的去做，媽媽支持你。

虧了大不了我們還有這燒烤店。

謝謝媽，胡軍說道。

開始以為老媽會反對。

畢竟以前的老媽都是守錢奴。

可能是我重啟了這一世，開了燒烤店后，賺錢后給了老媽很大的改變。

接下來的日子，燒烤店的炭火晝夜不熄。

胡軍左手握著烤串翻動鐵簽，右手夾著電腦城商家的報價單。

圍裙口袋里還塞著皺巴巴的裝修報價單。

深夜打烊后，他在油膩的廚房灶臺前，就著昏黃的白熾燈研究網吧通風設計圖，筆記本上密密麻麻記滿配置參數與消防規范。

父親胡建國的帆布包永遠鼓鼓囊囊，里頭裝著公章、證件復印件和保溫杯。

父子倆像兩列永不停歇的列車，在燒烤店、銀行、工商部門間來回穿梭。

當胡軍在網上查到網吧行業即將迎來政策收緊的消息時，兩人對視一眼，腳步愈發急促。

終于等到周三清晨，薄霧還籠罩著政務大樓。

胡軍特意換上洗得發白的襯衫，與父親提前半小時守在陳科長辦公室門口。

九點鐘，金屬門推開的瞬間，帶著油墨香的營業執照靜靜躺在辦公桌上。

胡建國粗糙的手掌反復摩挲證件封皮。

烤架上的羊肉滋滋冒油，胡軍手腕翻飛，撒出的孜然粉在熱浪中升騰。

正當他被煙火熏得瞇起眼時，一聲帶著顫音的吆喝撞進耳膜。

“小軍，你在忙著呢！“

抬頭就見王強斜倚在店門口，新夾克的滌綸面料泛著賊光，發膠固定的大背頭油亮得能映出人影。

這人晃著膀子踱進來，故意在烤架前停住，衣角掃過堆疊的炭盆，驚起一陣火星。

“瞧瞧這是啥！。”

王強突然變魔術似的從夾克內袋掏出個銀灰色物件，在胡軍眼前劃了道弧線。

金屬外殼折射的冷光刺得人瞇起眼，機身上方纖細的天線隨著動作輕輕顫動。

胡軍的木簽懸在半空，烤串滴下的油脂“刺啦“炸開。

前世見過太多智能手機的他，此刻仍被這巴掌大的精致物件勾住目光——

這可是2000年初的科技潮品，小靈通的出現，就像給閉塞的縣城撕開了一道通往未來的裂縫。

“前兒個剛托省城親戚捎的！”

王強把小靈通拋向空中又穩穩接住，按鍵聲清脆得如同珠落玉盤。

“以后半夜想吃烤腰子，吱一聲！”

他撕下張菜單背面，龍飛鳳舞寫下號碼，紙邊還沾著沒擦凈的油星。

他想著，是時候買個手機了，方便自己和家人聯系。

“強子，你這小靈通在哪買的啊？”胡軍問道。

王強得意地笑了笑，說道：“就在農貿市場溜冰場對面那家數碼店，1100塊錢一部，不算貴。”

又說道：“月租20塊，打電話每分鐘三毛錢，在本省打長途的話是五毛錢。”

胡軍聽完，略作思考，想都沒想就決定也去買兩部。

一部給自己，方便生意上的往來；另一部，他想送給即將過生日的王倩。

王倩是他的女朋友，兩人感情深厚，他一直想在她生日時送一份特別的禮物。

胡軍匆匆忙忙地把燒烤店的事情交代給父母，便火急火燎地朝著市中心的數碼店趕去。

一路上，他腦海里都是王倩收到小靈通時驚喜的模樣，嘴角不自覺地上揚。

到了數碼店，他毫不猶豫地付了錢，拿著兩部嶄新的小靈通，滿心歡喜地回了家。

日子過得飛快，轉眼間就到了王倩生日這天。

胡軍早早地就跟爸媽打好了招呼，讓他們提前關門，準備給王倩一個驚喜。

他精心挑選了一個漂亮的蛋糕，上面用奶油寫著“生日快樂，王倩”。

傍晚時分，剛送完一個要燒烤的單子，來到燒烤店。

一進門，她就覺得有些不對勁，店里黑漆漆的，沒有往日的熱鬧。

“你軍，你在嗎？”

她緊張的輕聲喊道。

突然，燭光閃爍，胡軍捧著點燃蠟燭的蛋糕，從角落里緩緩走了出來。

李輝、吳淑珍、胡建國還有黃姨也都從一旁現身，圍在周邊，臉上洋溢著溫暖的笑容。

“生日快樂，小倩！”

大家齊聲說道。

王倩又驚又喜，雙手捂住嘴巴，眼中閃爍著感動的淚花。

“謝謝你們，我都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了。”她激動地說道。

胡軍看著王倩說道：“王倩，快許個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