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焚偶者
- 遺靈檔案
- 無盡微塵
- 2498字
- 2025-04-09 21:35:51
皮影幕布再次緩緩鼓起,空氣仿佛陷入了一場倒計時的安靜。
沒有鑼鼓,沒有引子,只有紙縫裂開的“簌簌”聲,像是誰在無聲地拆下一張臉。
紀北辰后脊冒出細汗,僵在原地:“這就是你說的‘落臺前的第一步’?”
白景言神色如常,只低聲道:“它選了‘返孝幕’,第一道。”
“如果我是你,我不會再動。因為從現在開始——你的一舉一動,它都會學。”
啪。
帷幕后面那對紙腳輕輕落地,皮影偶的手緩慢地舉起,模仿他剛才擦了下汗的動作。
現場只剩兩人、一幕布、一團投影。
燈光未開,照明全靠那幕布后方的“深影”,似乎是靈隙自動構建出的“記憶投影源”。
“它怎么會長得那么像我小時候?”紀北辰咽了口唾沫,“我沒演過皮影,也從來不信鬼神……”
“你有過‘強愿式的心念建立’。”白景言掃他一眼,“一次強烈而純粹的想法,足夠構造一個靈隙種子。”
“你小的時候,有沒有哪一刻特別想‘換’一個人生、或者希望自己‘代替’了某個人?”
紀北辰呼吸滯了一瞬,沒說話。
忽然,他眼前的皮影偶低頭、叩首、起身,然后走向另一個影子——像是模仿他小學時參加家祭時的動作,只不過放慢了一倍,以一種極其生硬、但詭異恰當的節奏重復。
“這真是我演過的?”他低聲問。
“不。”白景言目光冰冷,“這是真相。”
“它還原的是你‘借別人的手’完成過、但自己‘不承認’的記憶。”
“它不是你演的,是你做過的,只是你不想面對。”
紀北辰的臉閃過一絲微不可察的慌亂。他猛然想起,小時候確實參加過一次葬禮,可他是“頂替”了一個家中失蹤的兄弟去的,為了讓儀式“完全”。
他說得好的:“我不信鬼神。”
可這句“我不是他”,在皮影幕中,已經不成成立。
因為那個影偶,抬起頭朝他笑了一下——裂口紙張向外翻,嘴角像是割出來的。
它笑完之后,朝紀北辰的方向走了一步。
“退。”白景言道。
紀北辰飛快后退一步。
幕后,那影子也往前一步。腳步與他一致,就像幕布是鏡子,影偶是他“心里那個人”。
啪。
鑼響了。
投影下出現第三個人影。
這次不是小孩。
是一個模糊男性身影,站在皮偶正中央的位置,身材高大、肩背略斜,手中提著一盞老式油燈。
燈火投下的時候,影偶竟然開始“動作錯位”——從單純模仿紀北辰的動作,變成了對“觀眾”的敬拜姿態。
“這是……什么了?劇情開始了?”紀北辰驚道。
“不是戲,是召請。”白景言眉頭猛皺,“它開始將核心靈源拉入隙中試圖建立三角關系鏈……我們得馬上斷線。”
“剪偶?”
“剪不動。”白景言低聲,“第一段‘執念投影’完成之后,靈隙已自構舞臺,剪線無效,唯一的方式是——‘承演’,把幕演完。”
紀北辰爆了句粗口:“你早不說?!”
“你那天自己踩進來之前我應該攔著你把燈砸了?”
“……”
兩人短暫沉默。
幕布內,影偶動作變得愈發“人性”,沉默中抬頭、擦汗、慌張、移步——每一個細節竟都越來越像紀北辰本人。
他近乎驚恐地盯著那些動作,猛然轉頭瞪著白景言:“你剛才動過手沒?”
“沒有。”白景言答得干脆。
“那它怎么連我剛才擦鼻子的動作都能學會?!”
“那是你‘剛剛想到要擦’。”白景言冷靜道,“靈隙高級結構可以直接映寫你‘即將做出的選擇’。”
“它讀的不是你的表面動作。”
“而是你的心念。”
這一句話,像冰刀似的劃過紀北辰的背脊。
那影偶緩緩跪下,低頭,雙手合十,仿佛準備叩首。
隨著動作展開,幕布邊沿竟然自動鼓風鼓起,仿佛有數十雙看不見的手在向內合圍。
帷幕之外的燈光“啪”的一聲滅了。
白景言眼神微凝,猛地一步跨到幕前,掏出一枚折紙信物——正是文化符物管理檔案中一類“祭術引導工具”。
紙上以篆墨寫了一句話:奉節不祭,影請不承。
他凌空捏起信紙,低聲念:“祭意偏執、當奉不敬,喚命者,退。”
那紙在空中揮落,正好落在皮影影偶的前一步。
啪。
影偶動作稍遲了半拍。
然后,它站住不動。
紀北辰一口冷氣呼出,腳下已經冷到了麻。
白景言緩緩擦手,在掌心貼好第二張未引起效果的護咒,低聲:“你還有10分鐘。”
“它再次啟動時,不是演你——而是讓你去演它。”
紀北辰:“演……它?”
白景言面無表情:“這副皮偶本身已成為‘載體’。若你認同它等于你,那么,你自己也將成為影偶。”
“從那一刻起,你,就是下一幕。”
紀北辰顫聲問:“第幾幕?”
白景言低低答:“叫——‘命影自焚’。”
—
片刻靜默。
紀北辰忽然笑了,笑得有點瘋:
“你知道我昨天看直播回放的時候,在最后定幀那一秒,看見什么了嗎?”
白景言抬眼,眼神平靜。
紀北辰說:“我看見那小皮偶,一邊向觀眾鞠躬,一邊用左手擺出個未完成的手勢……”
他一字一句說道:
“那是我——從沒在任何地方演出,但每次拍紀錄片完成都會比的姿勢。”
“我從來沒播出來過,但在心里試圖用這個比劃收尾已不下數百次。”
說到這兒,他低頭看著自己快要握成那一刻姿勢的左手,皮膚已然泛青。
白景言動了動小臂,神情突然冷冽。
“它在用你‘從未展示’的動作來逼你同化、認同,完成靈隙綁定。”
“再演下去——你自己會站上幕后,成為影偶。”
空氣瞬間凝結。
下一秒,紀北辰猛地抬腳,一腳踹翻幕布前皮偶架。
啪!
一根紙鞭從墻角彈起,直接打在他小腿骨上,一道熱辣灼痕撕開皮肉。
白景言臉色一變,拉住他后退:“別發怒!怒,也會給‘影’增戲。”
“那我怎么辦!”紀北辰大吼,“不讓我跑,不讓我砸,又說這皮偶是我內心的映現——可我連我自己是誰都快搞不清了!”
“我演過誰,我替過誰,我是不是曾經偷過某段別人的命——這些我都不記得了,我要怎么和它斗?!”
白景言薄唇驟然收緊。
房中皮偶忽然同時拍響,一句冗長又拖調極深的腔調響起:
“若命中非我,怎敢影中魂生。”
紀北辰抖得后背冰涼,表情幾近崩潰。
白景言這才開口,一字一頓。
“你不是誰都不是。”
他盯著他:“你只是,不愿承認你是誰。”
啪!
皮偶復動,第二幕開場。
白景言抽出折刃:“記住劇本嗎?”
紀北辰:“……哪他媽有劇本!”
白景言伸手一指:“你寫的,無非是你這一生,從來都沒敢承認的一句話。”
紀北辰張望布頁。
只見皮偶身后幕布紙上新添一筆,“孝禮未全,命借之人,不得安身。”
他忽而懂了什么。
眼神開始冷下來。
“所以我要演給它看——我沒欠他命。”
白景言冷聲:“對。你要說服影,也說服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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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你被迫成為自己影子的替身,這場“皮影替命術”的真正目的,又是誰設下的劇?幕火不熄,焚的不是紙人,而是人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