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文成看著裴文正，臉色倒是混雜著喜悅和怪異。

裴文正倒是總往他屁股上瞅。

“哎呀，辛苦我的好二弟了！聽說你挨了頓打，倒是讓我家珺姐兒和斐姐兒得了能進家學的資格……大哥真的要謝謝你??！也謝謝止哥兒！”

他那大手沖著裴止的腦袋就過去了，裴止十分有先見之明往旁邊一躲，他摸不著也不在意。

又看向若若。

“這是小若若吧？我可聽說了，你是我們的小福星??！”

說著，還從身上拿出來一塊貓眼石，花色好看、顏色鮮亮，那個大小還不會被吞下去，顯然是用了心的。

若若看了一眼裴止，裴止點點頭她才拿。

“謝謝伯伯！”

“多謝大伯?！?

裴止難得的愿意搭理人，更是難得的對人道了一句謝，裴文正實在開心，捏著他的臉就揉了兩把，又揉揉若若的小臉蛋。

“不客氣，都是我的好大侄兒??！”

裴止那空洞的眼神帶上了一抹幽怨，僵硬了一整天的氣氛在這一刻終于緩解了。

晚上的粽子若若只吃了一個，小孩兒吃多了不消化，但其他的肉可沒少吃。

這一晚過后，有些事情變了，有些事情又好像沒變。

裴止的房間多出來一個大箱子，被他藏在柜子后的夾層里。

隨后一段時間，因為裴家家學的年齡差實在太大，迫不得已在下課時間，眾位學生又充當了一把‘夫子’來給小孩子啟蒙。

但收獲頗少。

只能又請了一位夫子。

只是學子們紛紛想知道，自己到底是比啟蒙的夫子差在哪兒了，紛紛爬窗偷看。

“夫子饒命！”

“?。⊥?！”

眾人一排排的站好，裴止站在最末尾，痛但不出聲。

只是他趴窗趴的最起勁兒。

夫子大了幾次，他身體弱又不能真用力打，生怕打出個好歹，只能拉著眾人一起聽啟蒙課。

“桌上有一顆糖，若是能忍一炷香不吃，夫子就再給你們一顆糖好不好？”

“桌上有兩塊糕點，夫子再給三塊，是幾塊呢？”

“看這里，一就是一條橫線，最好記的‘一’、二就是兩條橫線‘二’……

若若上前來，看若若是怎么站著的，是不是兩腳分開？這就是‘人’。

把手打開，這樣是不是比剛才看起來更高大了呢？這就是‘大’。”

這幾個字教了一天，半教半哄的，有些孩子還記不住。

褚元等人看的直點頭，倒是裴止看著若若憨態可掬的樣子，時不時笑一下還算精神。

“夫子，你也是學識淵博之人，為什么一直在教小孩子啟蒙呢？他們學過就忘，你不會覺得挫敗嗎？”

“挫?。康故怯羞^，但靜下心來發現我的學生們從大字不識，到可以準確的讀出字、作出數算、能自己探索世間一切……

第一次教會一批學生的時候，我激動的差點哭出來，結果他過了兩天又忘了……

其實教人啟蒙和教人成才，在我看來一樣重要，一種是讓人有考狀元的資格，一種是讓人考上狀元后造福百姓，誰能說有哪個不重要呢？”

夫子的話，讓眾人沉默。

世人總覺得寫策論、治國平天下才重要。

但讀書明理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可這世間能讀書的人還是少部分。

孫苗和前進是眾人中家境最不好的。

“前進，你以后想過要干什么嗎？”

“做官吧，做不上官就回家跟我爹做生意，然后讓我兒子考狀元去，你以后想做什么？”

“我也想做官，做不上官……我就做夫子，教狀元去！”

其余人也是一樣，誰讀書不是為了做官？

王戎是這群人里最莽撞的一個，褚元常說他靜不下心。

但此時王戎忽然靜下來了。

“我想教書，但是我怕教不好……我學的不好，寫的也不好。”

“除了教書呢？你要是真去教書，王將軍不得大板子抽你??？”

“不知道，但我現在想教書?！?

“你想做的事哪有做長的？除了練武，你以前還說要學下棋呢，一局沒下完你就跑了！”

王戎沒有像平時一樣站起來反駁，而是低著頭思考，他這樣讓包括褚元在內的眾人都直突突。

一直沒出聲的裴止這時候站起來，正好到了下課的時辰。

“想教書不如跟我走，正好我知道有個地方缺夫子，哪怕只教個一二三四，他們應該也是想學的。”

王戎站起來就跟他走，褚元眉心一突，他覺得他要是把牧州守備軍的將軍之子教成夫子，那位王將軍可不一定會放過他。

“我和你們一起去。”

“我也去?！?

“我、我也去！”

最后就是十幾個人都去了，裴家七個、兩個旁聽、三個貴族還有一個夫子。

馬車套了三四輛。

到了城外宅子，下了馬車正好看見張三扛著一個背簍帶著兩個小乞丐，一邊哭一邊進門，這兩個人的衣服都掀起來兜著一些銅板。

“是裴小公子？還有……諸位貴人好，我是張三。”

張三畏畏縮縮的，把另外兩個推進門又折回來。

若若撲上去，看著那兩個小乞丐。

“姐姐、哭哭?！?

“沒事，就是他們不識數、不會算賬，被人騙了錢而已，下次長記性就好了?！?

“怎么被騙的？”

“呃……那老頭買了一些菜、一些魚蝦和羊乳，這些東西價格都快三百文了。

但他拿了一塊碎銀子，忽悠那兩個說他們應該找他九百七十文，那兩個孩子還回來取錢來著，幸虧是我收攤發現了，要不然就真的要被騙去二百多文了?！?

張三說完，李修德沒忍住笑出來，錢進臉上的笑也大了幾分，李修德捅了捅王戎，王戎卻沒答話，自顧自走進門去找那兩個小乞丐。

這下換他們笑不出來了。

王戎蹲下，和那兩個眼淚還沒擦干的小孩齊平。

“別哭啦，你們還小，被騙很正常的，哥哥小時候也總被騙。

哥哥教你們算數好不好？下次你們再做生意，就不會再被壞人騙了好不好？”

“好！”

“謝謝哥哥！”

“不客氣，哥哥先和你們說最近基礎的，一兩碎銀子就是一千文，一文錢數一千個就可以換一顆碎銀子，怎么數以前呢……”

褚元看著幾人遠去的背影，忽然覺得，自己人生的這條路好像走到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