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龍山人馬忽地從山坡處轉出,戰局立時不同。
那數百官軍先是吃了一驚,以為有埋伏,待見對方人數不多,身上裝束又都零零散散、像也是山寨草寇一眾,才略定下神來。
一面拉開陣型,防止被反包圍,一面仍是咬著白虎山人馬不放。
但見三方人馬混戰在一起,一時看不出優劣。
曹操站在山坡上,微微點頭。
事情如他所料,雖說這大宋朝武力不盛,除禁軍、邊軍外,地方廂軍大多戰力尋常。
但畢竟是接受過正規訓練的官軍,絕非一般山頭草寇之流可比。
因此,己方人馬雖是突然襲擊,又占了以逸待勞的優勢,急切間仍難以速勝。
幸好,他早有安排。
三方混戰沒多久,但聽兩道暴雷般吼聲響起,震撼全場。
緊接著,便是一前一后,兩騎快馬,兩員武將,殺入陣中。
這二人自然便是魯智深、楊志,一個掄著足重六十二斤的水磨禪杖,一個提著樸刀,胯下雖是劣馬,但武藝實在驚人。
只剎那間,如虎入羊群,接連挑翻十數個官軍,殺到陣中核心會合。
那些官軍欺負小嘍啰們尚可,哪擋得住這兩個殺神,不知哪個帶頭,發一聲喊,都往外退卻。
曹操之前雖見過兩人較量武藝,但畢竟不是戰場廝殺。
此時再見,只喜得只撓頭,心道:
“這二人與林沖一般,實是本領了得,便是放在當年漢末年間,也不會埋沒了,”
“這二龍山地勢險要、又在兩州要沖,若只作屯田之用,實是浪費了,不如就讓兩人也在這里練兵,將這些小嘍啰好好調教調教。”
“聽說這二人從前一個是提轄,一個是制使,都是軍官,便比不得林沖是禁軍教頭,也定帶過兵的,怎地卻不操練那些嘍啰?”
“是了!定是二人落草之后,心灰意冷,只想著囫圇度日,沒了這番心思,卻需孤多加提醒……”
正思慮間,下方戰場又有變數。
那官軍中帶兵的顯是不凡,見陣營被沖散一陣,便傳令眾官軍都向內圍聚攏,背靠背抵敵。
連帶白虎山那數十人,也被卷了進去。
魯智深、楊志二人記著曹操吩咐,只是要先救孔家兄弟,猛地見人群眾有兩個人綁縛了,顯是被當作要犯。
心下即會意,把馬一拍,一邊一個,各去救人。
就在這時,突然,嗡地一聲弓響,如天空中響起一道悶雷,震得戰場上人人心慌。
楊志最先反應過來,聽得弓聲在身后,猛地一俯身,貼在馬背上。
由那支箭貼背而過,直插入前方一個小嘍啰背心,不由驚得滿身是汗。
“師兄小心!”他當即出聲提醒。
只聽鐺的一聲,幾乎同一時間,魯智深也用禪杖將射來的箭矢擋下,箭上勁力甚大,只覺手臂一陣發麻。
“連珠箭!”
二人立時反應過來,看這兩箭勁力,顯然是同一人所發,而兩箭不分先后,卻只聽得同一聲弓響,只有連珠箭才能辦到。
想不到,這官軍中還有這等厲害人物。
楊志心下大怒,便也取下背后硬弓、箭矢,就在馬上回身,瞧準了背后一個握著長弓的馬上將軍,也是一箭射去。
他這箭勁力既大,射得也極準。
哪知,將要到對方身前時,對方卻避也不避,只拿手中長弓隨手一撥,將箭矢勁力消散,跌落在地。
楊志只一呆,他自認也是箭術高手,也會發連珠箭,卻比不得這人隨手間能將射來的箭撥開。
心下念頭一閃,高聲道:
“那邊廂可是花榮將軍?現在青州清風寨當知寨,人稱小李廣的?!”
對面那將軍一聽,毫不怯場,就高聲回應:
“正是本將軍,你等草寇有何話說!”
話音清脆,顯是個十分年輕的少年將軍,就縱馬持槍,向楊志奔來。
戰場頓時又一陣騷亂。
原來,小李廣花榮的名頭在青州地界十分響亮。
尤其是眾山頭草寇,均知其乃將門出身,擅長帶兵,一張神弓更是神出鬼沒,不知有多少頭領、嘍啰喪命在其箭下。
林沖、魯智深遠遠聽到兩人叫喊聲,心下都道:
怪不得這波官軍難對付,原來掌軍的是這個人物!
各自一合計,就都向山坡上折返。
曹操雖不認識花榮,但在山坡上,只見一個少年將軍白馬銀槍,先在小嘍啰陣中七進七出,縱橫捭闔,后又與楊志斗得難分難解。
不由也一愣神:這等人物,似是在長坂坡上見過,怎地這里也有?
沒等多想,林沖、魯智深二人已到了,魯智深手里提著個六尺五六的漢子,滿身血污,渾身綁縛著,放在地上。
據說,便是那孔家兄弟之一,適才趁亂救了過來,不過暫時因傷昏迷。
三人齊站在山坡上,看花榮與楊志賭斗。
但見一條銀槍似出洞蛟龍,一柄樸刀似下山猛虎,兩個就捉對廝殺,各自分毫不讓。
俱各贊嘆幾聲。
林沖便道:“常年聽這位小李廣花榮箭法通神,不料槍法也如此精熟,他這套銀槍法,小弟在東京禁軍時也曾見過,端的十分了得!”
魯智深聽得心癢難耐,便要下山替楊志去賭斗一陣。
猛地被曹操攔住:
“不可!就鳴金收兵!”
魯智深一愣:“為何?我等未曾敗,那孔家兄弟也尚有一人在他們手里?”
曹操皺了皺眉:“一來,恐楊志兄弟有失;”
“二來,官軍勢大,焉知不會有其他后援,我等離了自家山寨,在這官道上廝殺,短時尚可,但拖得長了,必有不測!”
林、魯二人一合計,都覺有理,便令小嘍啰揮動令旗退兵。
此時已近黃昏時分,官軍斗得久了,畢竟乏累,眼見這伙突然冒出的草寇退兵而去,便沒力氣追趕,且就地安營扎寨休整。
曹操等人帶領軍馬且行且退,不多時便沿原路返回二龍山。
待到正殿上坐定,楊志自對適才一戰贊不絕口:
“好個花榮!與俺斗了百多回合,卻是不分勝負,誰也占不得便宜,似這般武藝,俺自落難以來,也只在教頭和師兄身上見過!”
魯智深生好大悶氣:“卻是灑家運道不好,待要搶過兄弟你后頭,去賭斗一陣時,公明哥哥便要收兵了!”
連林沖也連連夸贊:“確是好個銀槍將軍,改日林沖也定要領教!”
只把曹操聽得哭笑不得,心想:
大戰一番,你等三個主將不檢討此戰利害得失、不思量來日出謀劃策,卻在這里只顧個人好勇斗狠,孤實是嗚呼哀哉!
便搖頭失笑:
“三位兄弟且慢放寬心,這一戰尚未完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