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喜父帥,郭藥師現(xiàn)在駐守地正是涿州!涿州乃是燕京門戶,有郭藥師其麾下其麾下常勝軍為內(nèi)應(yīng),如同我軍把刀抵在契丹咽喉!
“北上取燕京,不過是探囊取物!”劉光世亦是興奮不已,馬上恭維道。
他眼中閃爍著狂熱的光芒,腰間佩劍隨著激動的動作撞出清脆聲響。
“劉將軍所言極是!”一位武將忍不住拍案而起。
“契丹霸占北方,是時候還給我們了。”
“我大宋一統(tǒng)北方,再現(xiàn)漢唐榮光的時候到了。”
“想那幽燕之地,自太祖、太宗以來,多少大宋兒郎魂斷燕云。如今天賜良機,若能一鼓作氣收復(fù)燕云失地,此乃不世之功!”
“此乃天賜良機!”老將王稟猛地拍案而起,震得案上青銅燈盞劇烈搖晃,燈油潑灑在輿圖上,將“燕京”二字暈染得模糊不清。
“自太祖黃袍加身,太宗高梁河箭傷,我大宋兒郎在此折戟沉沙近二百年!今日若能收復(fù)燕云,諸位將軍必將名垂青史!”
話音未落,帳內(nèi)已響起此起彼伏的附和聲,甲胄碰撞聲與歡呼交織,恍若戰(zhàn)場的號角。
眾將議論聲此起彼伏,仿佛燕京已在掌中。
劉延慶卻沒有被喜悅沖昏頭腦。他眉頭緊鎖,在廳內(nèi)來回踱步。
作為久經(jīng)沙場的老將,他深知其中利害。
但建功立業(yè)的誘惑實在太大,眼前仿佛已經(jīng)浮現(xiàn)出自己身披紅袍、接受萬民朝拜的場景。
原本他打算穩(wěn)扎穩(wěn)打,如今有如此破天之功唾手可得,若是不取,必遭天譴!
到了這一步,已經(jīng)不是個人意愿所能扭轉(zhuǎn)的。
滅國的破天大功,名垂青史,身為武將,試問誰能抵擋誘惑?
強行忤逆眾愿,只會適得其反。
他劉延慶自然不會犯這等過錯。
誠然,如此天功,自然少不了道君陛下參與。
“不行,如此大事,必須即刻奏報道君陛下!”
劉延慶突然停下腳步,眼中閃過一絲堅定,“諸位與我劉延慶名垂青史的機會來了!”
“傳令!”劉延慶豁然轉(zhuǎn)身,玄色大氅掃過滿地狼藉。
“即刻備快馬八匹,將捷報八百里加急送往汴京!若能兵不血刃取兩州之地,諸位皆是大宋的中興功臣!”
“都統(tǒng)制當(dāng)居首功!”
“全賴都統(tǒng)制運籌帷幄。”
“郭藥師迷途知返,合該我等揚名立萬,名垂青史。”
“......”
話落,帳內(nèi)將領(lǐng)們紛紛出言恭賀,歡呼聲中,劉延慶望著帳外翻滾的烏云,心中卻涌起一絲不安。
他太清楚了,在汴京那座繁華的樊籠里,有人盼著他功成名就,更有人等著看他萬劫不復(fù)。
劉延慶此舉也合乎情理,若是此事不及時告知道君陛下,即使奪取燕京有滅國之功,也擋不住朝著袞袞諸公唾沫星子。
這便是大宋國情。
很快,一匹快馬攜帶此消息,快速朝著汴梁而去。
大宋,汴京。
艮岳內(nèi),趙佶正在欣賞新得的太湖石。
此時的汴京正值盛夏,烈日將艮岳的太湖石曬得發(fā)燙,蟬鳴像沸水煮開的銅壺,聒噪得令人心煩。
趙佶斜倚在蟠龍榻上,指尖繞著金絲軟帳的流蘇,目光懶懶地掃過新得的“靈璧石”。那石頭溫潤如玉,卻總不如燕云十六州的山河來得誘人。
此時內(nèi)侍上前,稟告前方劉延慶急報,趙佶眉頭緊鎖,暗道:‘劉延慶又整什么幺蛾子。’
他揮退眾人,倚在蟠龍榻上,漫不經(jīng)心地把玩著手中的玉扳指。
“劉延慶八百里加急!”不多時,蔡攸跌跌撞撞闖入,便徑直跪倒在地,聲音因激動而微微發(fā)顫。
“官家,天大的喜訊!”蔡攸,蟒袍下擺沾滿泥漿,“常勝軍郭藥師率部歸降,涿州唾手可得!”
“你說什么?”趙佶猛地睜開雙目,直愣愣挺起身子,手掌之上玉扳指“當(dāng)啷”一聲掉在地上都不在乎。
“郭藥師降了?那涿州、檀州……”趙佶眼中閃爍著興奮的光芒,仿佛已經(jīng)看到燕云十六州重新納入大宋版圖。
“消息屬實?”
“千真萬確!”
趙佶不顧形象,猛然起身,三步并作兩步上前,一把奪過奏報翻閱。
他要確認(rèn)真實性。
“劉延慶......”趙佶反復(fù)摩挲奏報上的朱批,嘴角勾起癲狂的笑意。
——呼!
果真如此。
劉延慶他還是知道的,世為將家,雄豪有勇,與西夏伐戰(zhàn),立有戰(zhàn)功。
此人說是膽小怕事倒也不至于,最多是謹(jǐn)小慎微。
如此大事,必不敢謊報!
“好!劉延慶真乃朕之福將!”
“朕終于要完成太祖、太宗都未竟的大業(yè)!”趙佶雙眼放光,口中喃喃自語,在殿內(nèi)來回踱步。
不久前盡起15萬精兵北宋,遭遇始料未及的大潰敗,讓宋徽宗既震驚又恐懼,中原大國天朝上邦的顏面真可謂碎成渣。
我大宋也是要臉的,不然天朝大國尊嚴(yán)何在?
如今,郭藥師納降,證明天命仍舊在我大宋。
這次我大宋必將重拾尊嚴(yán)!
趙佶越想越興奮,臉上笑意漸濃。
“朕要讓后世皆知,大宋宣和年間,在朕的治下,燕云重歸!朕才是真正的大宋中興之主!”
“道君陛下圣明,開疆拓土,文治武功!”蔡攸同樣喜笑顏開,當(dāng)即五體伏首,大聲恭維道。
“來人,取筆墨!”趙佶面露得色,當(dāng)下高聲吩咐,道:“朕要即刻為燕云諸地重新命名!”
很快,宮人捧來文房四寶。
趙佶提筆蘸墨,略一思索,便揮毫寫下:“燕京改為燕山府!”
“涿州改為涿水郡威行軍、檀州改為橫山郡鎮(zhèn)遠(yuǎn)軍、平州為漁陽郡撫寧軍……”
他一邊寫,一邊喃喃自語,道:“這些名字,定要彰顯我大宋國威,讓天下人知曉,燕云之地,從此姓趙!”
殿外。
盛夏如火,蛙聲陣陣,卻不知這一紙新名,將如何攪動未來的風(fēng)云。
在大宋王朝“重文抑武”的畸形體制下,最大的弊端并非單純打壓武將的進(jìn)取之心,而是悄然扭曲了整個武將群體的政治認(rèn)知與戰(zhàn)略思維。
武將們?nèi)缤幻勺‰p眼的耕牛,雖負(fù)千斤之重,卻不知前路方向,在迷霧中艱難摸索。
種師道身為一代名將,卻在陣前公然發(fā)牢騷,言辭間滿是對廟堂決策的不滿與質(zhì)疑,這看似是對不公待遇的宣泄,實則是對政治大局缺乏深刻理解的體現(xiàn)。
種師道不明白,在北宋復(fù)雜的政治棋局中,每一句話、每一個舉動都可能觸動多方利益,引發(fā)連鎖反應(yīng)。
而劉延慶消極作戰(zhàn)的行徑,更是將這種“不講政治”的弊病暴露無遺。
他把戰(zhàn)場當(dāng)作了明哲保身的避風(fēng)港,卻全然不知自己的每一個決策都與國家的戰(zhàn)略利益息息相關(guā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