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他平日里為人仗義,喜好疏財,在麾下聚攏了不少忠心耿耿的手下,靠著眾人的拼死相助,這才成功反殺,僥幸逃了出來。
故而,他在脫離險境的第一時間,便趁著夜色朝著延壽寺奔來。
緊接著,杜太沖將自己所知曉的關于聯系劉元德的詳細事情,毫無保留地告知了張令徽。
同時又結合自己平日里的所見所聞,以及心中的諸多猜測,向張令徽分析,李處溫極有可能不僅僅聯絡了南朝,甚至還暗中派遣得力心腹前往金國,與金國進行秘密勾結。
張令徽平日里與麾下將領商議軍情,表面上看,他全身心都投入到軍事部署之中。
可實際上,他無時無刻不在暗中留意著燕京城內的一舉一動,任何風吹草動都休想逃過他的眼睛。
此前,斡里太通過在城內布置眼線,將李處溫的種種可疑行徑源源不斷地傳遞給他。
然而一番努力下來,卻始終一無所獲,并未掌握到確鑿的證據。
沒想到,今日這杜太沖的突然到來,真可謂是“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
“節度使,李處溫那廝,近日動作愈發頻繁,愈發肆無忌憚了。”
“此前,李奭與南朝使者馬擴接觸極為密切,聽聞二人多次秘密會面,也不知究竟在謀劃些什么見不得人的勾當。”杜太沖稍稍平復了一下激動的心情,旋即又壓低聲音,神色凝重地沉聲說道。
張令徽微微皺眉,目光再次緩緩移回到那幅攤開在案幾上的燕云十六州堪輿圖上,心中暗自思忖道:“李處溫這老狐貍,果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盤。
他妄圖在宋金兩國之間左右逢源,謀取最大利益。
卻渾然不知,此舉無疑是在玩火自焚,稍有不慎,便會將整個燕云十六州都拖入萬劫不復的境地。”
該死的李處溫,看來不辦是你不成了!
他原本考慮著壁上觀,李處大肆拉攏官員,闡述觀點想要成為納降派意見領袖,已經引起眾人不滿。
蕭干、蕭普賢女絕對不會任由為之。
蕭德妃稱制之后,改元“德興”,謚淳為“孝章皇帝”,廟號“宣宗”,將葬于燕西之香山。
既然謚號已上,他再留在燕京已經不合適了,免得引起蕭德妃猜忌。
作為鎮南將軍、涿、易二州刺史,前往防范南朝才是。
不過,此事或許是他一廂情愿,如今燕京強敵環伺,更應該加強防范。
張令徽決定先發制人,昔日,讓常勝軍前往涿、易二州的正是李處溫兄弟二人從中作梗,弘政殿不假辭色,魏王府先聲奪人,絲毫沒有給這位當場太尉留情面,細細數來,二人之間素有間隙。
即便不能將其扳倒,也要給其制造麻煩。
張令徽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眼下局勢波譎云詭,絲毫容不得半分慌亂。
“杜兄弟,你且詳細說說,李處溫派人聯絡南朝使者,可有確鑿證據?”
杜太沖連忙從懷中掏出一封褶皺的信件,雙手呈上:“節度使,這是我拼死從李奭書房偷來的,里面清楚寫著與南朝商議的密約條款,一旦南朝答應許諾封賞郡王、節度使、保留番漢兵馬都元帥等,并許以重酬,李處溫便會獻出燕京。”
張令徽展開信件,匆匆瀏覽,臉色愈發陰沉,旋即他便想到,單單憑借信箋并不能說明什么。
李處溫完全可以甩鍋,來個死不認賬。
據時,誰也拿他沒辦法,近日李處溫已經借顧命大臣身份,充分掌握燕京番漢馬步軍。
若是逼的急了,反而會令其狗急跳墻,蕭普賢女肯定不會這么做。
這,也不符合他的預計。
“好你個李處溫,竟如此大膽!那你可知他與金國那邊的聯絡進展到何種地步了?”張令徽厲聲呵斥道。
杜太沖面露難色,道:“小人只知曉他派了最信任的心腹前往,具體情況并不清楚。但看李處溫近日在城內頻繁調動兵力,似有大動作,恐怕是要對城內忠于大遼的勢力動手了。”
張令徽目光閃爍,心中迅速盤算著對策。
連杜太沖都看得明白,蕭干身為溪族四軍都統,不應該如此沉默才對。
李處溫身為番漢馬步軍都元帥,在城內根基深厚,若貿然行動,自己的常勝軍遠在城外,恐難以及時救援。
正思索間,親衛再次入帳,“將軍,蕭干將軍派人送來密信。”
張令徽急忙拆開,只見信中蕭干言辭急切,稱已察覺到李處溫的異動,城中契丹將領人心惶惶,詢問張令徽該如何應對。
張令徽心中一動,蕭干手握部分精銳兵力,若能與之聯合,或許還有轉機。
當下,他不動聲色迅速提筆回信,告知蕭干李處溫叛國之事,并約定會面時間,共商對策。
送走信使,張令徽雙手負于身后沉吟不語。
杜太沖這樣的人才丟入軍中或許有些可惜,其此前混跡市井風生水起,或許更能發揮用處。
若說此人污點,亂世之中,誰又能濯清蓮而不妖呢?
人盡其才,物盡其用,事盡其能,方能發揮最大的能量。
念及于此,轉頭對杜太沖說道:“杜兄弟,你此次帶來的消息至關重要,如今我有個想法,你且聽之。”
“節度使但說無妨,赴湯蹈火,在所不辭!”杜太沖單膝跪地,神色堅定。
“杜兄弟久居燕京,混跡于市井茶肆,消息最為靈通,暫不編入軍中,可自成一系,專司負責情報收集,你認為如何?”
杜太沖一怔,他本就是聰明之人,很快便明白其中緣由。
再者,有實際事情做,可比沒用的頭銜要強得多,他眼珠轉了轉,小心追問道:“那......節度使,屬下以后聽誰調遣?”
“直接聽我調遣!”張令徽沉聲開口。
杜太沖心中歡喜,臉上不自覺浮現笑容,直接聽張令徽調遣,就等于是張令徽的直屬部下,不受他人管制,這簡直比在太尉府做事,不知強了多少倍。
他本想開口詢問待遇、或領何職位。
遂轉念一想,他不過初來乍到,寸功未立,便暫時打消了念頭。
“你對李處溫的府邸和黨羽最為熟悉,你密切注意和李處溫走得近的官員和將領,暗中等待時機,若有異常情況隨時稟報。”張令徽目光炯炯地看著杜太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