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俞的瞳孔里裝著臺精密掃描儀,總能從四十三本作業里精準定位何瑞希的錯題。2006年春天的借位減法課上,他盯著少女后頸的絨毛,發現它們排列組合成斐波那契數列。
“五七三十五?!罢f出這句時,他舌尖抵著上顎,把心跳聲藏在粉筆灰里。何瑞希摔鉛筆盒的剎那,胡俞看見她耳尖的毛細血管網突然漲潮——像數學老師辦公室里的中國地圖,那些紅色水彩筆圈出的競賽考點。
醫務室事件后,胡俞的云筆記新增“HRX生理周期“子文件夾。他通過何瑞希每日扔掉的草稿紙推算血紅蛋白值:揉成團的代表頭暈,折紙船預示低燒,撕成雪片的概率是生理性腹痛。某天撿到張畫滿叉號的試卷,他熬通宵將錯題編成民謠,次日卻發現她書包里塞著林驍的扎染錯題本。
國考失敗那夜,胡俞在精算模型里輸入所有變量:2006年的草莓橡皮損耗率、2010年醫務室葡萄糖液的蒸發量、2023年咖啡廳地磚的裂紋數。當概率指向0.732%的復合可能時,他突然拆開珍藏的奧數獎杯,底座夾層里十八張車票嘩啦墜落——每張都印著何瑞希大學所在城市的代碼。
相親局上,何瑞希說“把天聊死“的瞬間,胡俞視網膜上炸開2006年春天的像素點。他看見十四歲的自己躲在櫻花樹后,右手攥著道歉信,左手捏碎了三顆青蘋果硬糖。刪除聯系人那刻,云端自動備份的聊天記錄顯示:何瑞希最后發送的圖片正在加載,預覽圖是半塊刻著“H.Y“的草莓橡皮。
如今胡俞的保險柜里鎖著本《櫻花函數》,扉頁寫著:“假設每個花瓣墜落的速度為v,心碎產生的熱能足以融化三枚北極冰蓋?!?
胡俞在洱海生態監測站的監控畫面里輸入最后一個參數時,何瑞希的白球鞋正踩在江敘的工裝靴影子上。放大十六倍的鏡頭中,他看見江敘的銀鐲內側刻著“HRX-JX“的傅里葉變換式,與當年自己刻在奧數獎杯底座的隱函數互為反函數。
“這是最優解。“他對著滿墻的監測數據喃喃自語。屏幕上,江敘正用何瑞希的銀鐲校準儀器,鐲面反射的晨光在數據庫生成新變量——“幸福指數:92%“,恰好與當年醫務室的血紅蛋白值重合。
深夜的會議室,胡俞將加密U盤塞進保險箱。芯片里存著何瑞希人生所有轉折點的概率模型,最新文檔命名為《漸近線祝福算法》。當他輸入林驍畫展的坐標參數,系統自動生成婚禮請柬模板:請柬紋路由蒼山等高線與精算公式交織而成,蓋章處是枚草莓橡皮刻的∞符號。
晨霧未散時,胡俞在監測站外放下鐵盒。里面裝著2006年的道歉信原件,2010年的藥方便簽,以及2023年相親局上的碎糖紙。盒蓋用摩斯密碼刻著新公式:(H+Y)2=JX3,當江敘的無人機掠過鐵盒時,激光掃描儀將其譯作“愿你們的軌跡永不收斂“。
何瑞希婚禮當天,胡俞的衛星定位系統顯示洱海月正圓。他遠程啟動十年前埋藏的生態膠囊,七十二架無人機在夜空排出心形矩陣——每個光點都是何瑞希人生重要時刻的數學編碼,而缺失的第七十三顆,正藏在他胸口的懷表里,表盤背面刻著:“請用這個笑容繼續微分我的余生。“
當新人交換銀鐲時,胡俞按下自毀鍵。云端所有關于HRX的數據流化作電子櫻花,順著光纖涌向蒼山十九峰。監測站警報突然響起,江敘的加密頻道傳來段視頻:十四歲的胡俞正在黑板前寫借位減法,突然轉身對鏡頭說:“現在輪到你了,要讓她永遠算不出正確答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