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眠站在便利店門口，盯著手機屏幕上的郵件。

「很遺憾，您的面試未通過……」

雨水順著她的發梢滴落，滲進衣領。

她喉嚨發緊，卻連哭的力氣都沒有。

已經數不清是第幾次了。

她深吸一口氣，把手機塞回口袋，轉身推門而出。

暴雨傾盆，她沒帶傘，只能頂著外套往出租屋跑。

身后總是傳來若有若無的腳步聲。

可回頭看也只有灰蒙蒙一片天。

雨越下越大，溫眠來不及多想。

等她沖回出租屋，冷氣早已經把她裹挾得發抖。

樓道的燈早就不亮了，也沒人來修。

溫眠拿出手機，都沾了水。

她皺了下眉，在衣服上擦了幾下，終于打開了手電筒。

現在才七點鐘，家里那位一定沒睡。

溫眠斟酌著等會的說辭，一抬頭，發現門已經為她敞開。

“江霧。”她愣了一下，立刻換上溫柔的笑：“怎么出來了？”

話沒說完，她就注意到少年也渾身濕漉漉。

“我擔心你，剛剛在外面等了一會。雨太大了，我就先回來了。”

江霧先行解釋，轉身回屋給她拿毛巾：“明天，我去便利店打工。”

溫眠跟在他身后，目光落在他袖口處顯現的紅痕。

而他似乎有所察覺，轉過身，用另一只手遞給她毛巾：“我可以去值夜班，薪資應該也不錯。”

一周前，溫眠在便利店門口看見了傷痕累累的他。

那模樣很像她以前收養的流浪狗。

可惜半月前病逝了。

那時候，它也是渾身淋了雨跑回來，靠在她懷里沒了生息。

鬼使神差下，她朝他伸出了手。

少年白T恤早已濕透。

——在這個陰冷的雨天。

“求求你，救救我。他們……會殺了我。”

面對昏死過去的他，溫眠做不到袖手旁觀。

口袋里只有幾百塊錢的她，選擇帶人回自己的出租屋內。

畢竟那只有兩三百米的距離，比起去醫院，似乎更有性價比。

溫眠的思路是這樣的。

可等真的把人扶到地毯上，她又突然頭腦清醒起來。

愚蠢啊，居然把一個陌生人帶回了家。

溫眠盯著他的睡顏，最終還是泄了口氣。

她對少年的評價：遭人遺棄，可憐兮兮，漂亮小狗。

好在那些傷口不深，溫眠把里面的玻璃殘渣拿鑷子小心翼翼夾出來。

剛收起來藥箱，一股力量就將她帶了過去。

“姐姐好厲害。”

少年愉悅地笑出聲，溫眠覺得他好奇怪。

...都要皮開肉綻了。

二人以一種別扭的姿勢倒在地上，少年身后就是她那張破舊的沙發。

哦，還是她二手市場低價淘來的。

因為搬它，還不小心砸傷了自己的腳趾。

……似乎這不是考慮這種事的時候。

“為什么救我？”

溫眠也有此疑問：不是你求我救你的嗎？

她看他良久，最終慢吞吞吐出一句話：“長得好看，舍不得你死。”

所以，他順理成章住了下來。

問就是溫眠這人，心腸極軟，不建議效仿。

畢竟這種行為，是會被帽子叔叔教育的。

現在溫眠看著面前這樣懂事的少年，更是覺得“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她伸手輕輕摸了摸江霧的發頂，嘴角揚起弧度：“有心便好，我不能讓個孩子出去打工。”

江霧想辯解，急得紅了眼。

“先說說，這傷怎么搞的？”

她總是這樣，語氣溫柔，又讓他反駁不得。

江霧抿了下唇：“出門不小心摔的。”

他不會說，自己尾隨了她出門。

更不會說，自己看見她哭紅雙眼的模樣，內心有多自責。

他翻看過溫眠的郵箱，滿屏的拒絕。

簡歷石沉大海是常有的事。

就算如此，她還要多養個不做事的家伙。

是他讓她雪上加霜。

江霧抱著這種想法，與溫眠十指相扣：“我想幫你分憂，就當是房租，如何？”

這種說法讓溫眠莫名笑了一下。

自己都是別人的租客，現在還要收個小租客嗎？

其實溫眠不在意多一個人，也算有伴。

畢業后她就來到大城市打拼，卻落得如今貧困潦草的模樣。

她覺得自己做人很失敗，江霧卻夸她厲害。

“有自己的小家，已經很棒了。”

溫眠不喜歡虛假的吹捧。

——可江霧的甜言蜜語恰到好處。

外面雷聲轟隆，溫眠回神，忽得想起來早上走之前晾出的衣服。

“已經收進柜子里了。”江霧輕輕拉住了她的手，預判了她的想法，“別逃避我的問題，好不好？”

關于答案，溫眠早就有了。

“你總不能一輩子待在便利店。”

她轉過身，認認真真與江霧平視：“讀書。”

江霧愣了愣，像是聽見什么笑話，語氣苦澀：“對不起，眠眠。”

他上前虛環住溫眠的腰，不敢有半分僭越。

“我還是什么都想不起來。”

江霧神色受傷：“沒有身份，什么都辦不到。”

溫眠想過去警局幫他找家人，可是被拒絕了。

“等我自己想起來，好嗎？”

看他一臉乞求的樣子，溫眠只能順著他。

因為意見不同，二人就此冷戰。

準確來說，是溫眠單方面冷落江霧。

她并不想用這種方式讓他改變主意，可是又沒有辦法。

她連自己的路都走不好，又怎么去教育比她小幾歲的孩子？

嘴上嘆息著，溫眠已經把晚飯做好了。

不過是剩飯配了胡蘿卜丁翻炒，江霧依舊很捧場地吃了幾大口。

“好香，還有點脆脆的……”

江霧說這話的時候，自己都愣了一下，下意識看向碗底。

那點脆皮其實是因為粘鍋了。

灶臺已經破舊不堪，和樓道里的燈一樣抽風。

她得用左手死死壓著老化的開關，右手才能翻炒。

而蘿卜丁也總是要跳出來幾顆，死死纏上了掉漆的鍋沿。

不過這都不算事，溫眠已經習慣了。

“我吃好了。”

溫眠盯著他空了的飯碗，絲毫不信。

剛剛吃飯前，江霧就把飯都留給了自己。

正是長身體的時候，拳頭大的米飯怎么夠？

溫眠把飯都推到他面前：“我不喜歡胡蘿卜，你都吃了。”

本來就不是很多，也沒必要推讓。

“那你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