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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塵封五年的事件(中)

  • 霧像空間
  • 維謎
  • 12729字
  • 2025-04-16 11:11:27

第一節:日常下的尖刀

黃昏,如同稀薄的墨汁,迅速浸染了GZ-7區域的天空。最后一絲蒼白的光線掙扎著隱沒在地平線下,氣溫隨之驟降,仿佛連空氣都要凍結。零下十幾度的嚴寒無孔不入,沐哲宇緊了緊多層防護外套的領口,口鼻呼出的白氣在眼前凝結成短暫的霧團,又被凜冽的寒風吹散。

他和晴并肩走在返回臨時宿舍的路上。這條街道兩旁是整齊劃一的模塊化公寓樓,路面清掃得還算干凈,幾盞節能路燈已經亮起,投下冷清慘淡的光暈,將兩人的影子拉得細長。四周異常安靜,只有他們踩在薄冰上的“嘎吱”聲和風穿過建筑縫隙時發出的、如同嗚咽般的呼嘯。

沐哲宇注意到,自從離開醫療站后,晴就一直顯得有些心神不寧。她下意識地走在他稍微靠內側一點的位置,腳步比白天快了許多,那雙明亮的眼睛也不再像之前那樣帶著好奇或平靜,而是警惕地、快速地掃過每一個與他們擦肩而過的稀疏行人,以及路邊那些在昏暗光線下顯得影影綽綽的車輛或障礙物。

“你好像很緊張?”沐哲宇低聲問道,他能感覺到身邊女孩身體微微的緊繃。

晴的肩膀幾不可察地抖了一下,她側頭看了看沐哲宇,聲音壓得更低,幾乎被風聲掩蓋:“晚上……最好快點回去。這里的人……有時候很奇怪。”她的語氣含糊,似乎不愿意多說,但這沒說出口的部分,反而更添了幾分不祥。

沐哲宇皺了皺眉,沒有再追問。他知道晴的警告并非空穴來風。

就在他們快要走到一個街角時,看到前方不遠處一個公共信息交互終端旁,蹲著一個穿著標準藍色工裝服的男人。他背對著他們,戴著一頂絨線帽,腰間掛著工具腰帶,旁邊放著一個打開的工具箱,似乎正在專心致志地進行維修工作。他的動作熟練而專注,看起來和任何一個普通的維修工人沒有任何區別。

沐哲宇和晴下意識地向路邊靠了靠,準備從他身邊繞過去。

變故,就在這毫無預兆的瞬間發生!

就在他們即將與那維修工擦肩而過的剎那,那原本蹲著的男人猛地站起身,轉了過來!他的動作快得不可思議,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眼神空洞、冰冷,如同兩顆嵌入死寂冰面的玻璃珠,完全失去了屬于人類的情感和神采!

他手中不知何時已經多了一把長柄的、頭部被打磨得異常尖銳的工業螺絲刀!沒有絲毫猶豫,沒有任何聲音,他以一種機械般精準、迅猛無比的動作,手臂如同彈簧般彈出,將那把閃著寒光的螺絲刀,直刺向走在外側的沐哲宇的腹部!

這突如其來的、來自一個“正常人”的、毫無殺氣的致命襲擊,冰冷而高效,讓沐哲宇的瞳孔瞬間收縮,大腦一片空白,身體甚至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

“小心——!!!”

一直緊繃著神經的晴,幾乎在維修工轉身的同時就發出一聲短促而尖銳的驚叫!她甚至來不及思考,身體已經先于意識行動,猛地向前撲去,用盡全身力氣將身旁的沐哲宇狠狠向旁邊推開!

“唔!”沐哲宇被這股巨大的力量撞得一個趔趄,重重摔倒在冰冷的、積著薄雪的地面上,手肘和膝蓋傳來一陣劇痛。

而晴,因為這舍身的一推,她的整個側腹,完全暴露在了那致命的螺絲刀之下!

“噗——”

利器深深刺入肉體的聲音,沉悶而清晰,像一把冰錐狠狠扎進了沐哲宇的耳膜。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

沐哲宇掙扎著抬頭,眼前的一幕讓他血液倒流,心臟驟停——那個攻擊者臉上依然是那種詭異的、毫無表情的空洞,而他手中的長柄螺絲刀,已經深深地沒入了晴的側腹!刀柄兀自顫抖著,鮮血如同決堤的暗紅色泉水,瞬間從傷口邊緣汩汩涌出,染紅了晴淺灰色的外套,在昏暗的路燈下反射出令人心悸的、粘稠的光澤。

“晴——!!!”

一股難以形容的、混雜著震驚、狂怒、恐懼的情緒如同核爆般在沐哲宇胸中炸開!他甚至忘記了自己身上的疼痛,像一頭被徹底激怒的、不顧一切的野獸,嘶吼著從地上一躍而起,沖向那個剛剛重創了晴、此刻正機械地、似乎還想將螺絲刀進一步擰入或拔出的攻擊者!

兩人瞬間扭打在一起。攻擊者似乎完全感覺不到疼痛,動作僵硬但力量極大。沐哲宇此刻完全被暴怒和腎上腺素支配,他用盡全身力氣,將對方狠狠地撞向旁邊冰冷的建筑外墻!

“砰!”

一聲沉悶的巨響,兩人的身體(特別是頭部)猛烈地撞擊在堅硬的墻面上!

就在這次劇烈撞擊、沐哲宇的情緒波動達到頂點的剎那——對晴生死未卜的極度擔憂、對攻擊者無端暴行的滔天憤怒、以及自身劇痛的刺激——他的腦海如同被強行撬開,一股冰冷、混亂、充滿暴戾和絕望的陌生意識碎片(夾雜著攻擊者混亂的思維和強烈的負面情緒)如同污水般強行涌入!這感覺極其惡心、怪異,讓他一陣劇烈的眩暈和反胃。

幾乎就在同時,那個原本如同殺戮機器般的攻擊者,在撞擊后身體猛地一僵,仿佛被瞬間切斷了電源,眼神中的空洞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極度的茫然和困惑。他像一個斷了線的木偶,沿著墻壁軟軟地滑倒在地,“宕機”了。幾秒鐘后,他緩緩地眨了眨眼,如同大夢初醒般恢復了意識,茫然地看著自己的雙手和周圍沾染的血跡,臉上充滿了虛弱和無法理解的恐懼,似乎完全不記得剛才發生了什么。

沐哲宇呆呆地看著眼前這詭異的一幕——前一秒還是冷酷的殺手,下一秒卻變成了茫然無措的普通人。

就在這一刻,他猛然明白了!

他想起了晴之前緊挨著他走時那細微的緊張,想起了她告誡他“每個人都可能是定時炸彈”時那凝重的眼神,想起了王醫生那絕望的怒吼,想起了街道上那些無人處理的、蓋著布單的“物體”……

原來這才是晴所說的絕望!這才是GZ-7真正的恐怖!不是破敗的環境,不是資源的匱乏,而是這種隱藏在“正常”表象之下的、毫無預兆的、隨時可能爆發的致命威脅!任何一個看起來正常的人,任何一個與你擦肩而過的鄰居、同事甚至親人,都可能在下一秒變成冷酷的殺手!難怪這里人煙稀少,難怪人們眼神麻木,難怪連協調局都束手無策!

他終于理解了晴之前看似輕描淡寫的警告背后,是怎樣一種令人窒息的、無處不在的恐懼!她知道這種危險,她每天都生活在這種危險之中,但她還是選擇陪他出來,甚至……在他面臨致命威脅時,毫不猶豫地用自己的身體擋在了前面!

一股比剛才的憤怒和恐懼更強烈的、毀滅性的自責和愧疚感徹底淹沒了他。“她知道……她一直都知道……她冒著這樣的危險……”

精神上的沖擊還未完全平復,但看到攻擊者已經失去威脅,沐哲宇立刻連滾帶爬地沖到倒在地上的晴身邊。

“晴!晴!你怎么樣?!”他顫抖著手,想要扶起她,卻又怕碰到她腹部的兇器,加重傷勢。

晴趴在地上,鮮血已經將她身下的積雪染成一片觸目驚心的暗紅色。她臉色蒼白如紙,嘴唇翕動,似乎想說什么,但因為劇痛和失血,意識已經開始模糊,身體在寒風中微微顫抖。螺絲刀還插在她的腹部,隨著她微弱的呼吸輕微晃動。

“不……不會的……”沐哲宇的聲音因為恐懼而完全變了調。他迅速打開應急醫療包,用消毒噴霧簡單處理傷口周圍,然后拿出最大號的止血敷料,小心翼翼地、用盡全身力氣按住傷口周圍的區域,試圖減緩出血。他知道,這種腹部穿刺傷,尤其是兇器還留在體內的情況下,絕對不能輕易拔出,否則可能導致更嚴重的大出血和內臟損傷。他能做的,只有壓迫止血,保持她的體溫,并祈禱奇跡。這種束手無策的感覺讓他更加焦急和無力。

“是為了我……她是為了救我……”這個念頭如同魔咒般在他腦海中反復回響。他看著晴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的臉,看著她微弱起伏的胸膛,看著自己手上、衣服上沾滿的、屬于她的溫熱血液……他覺得自己虧欠晴的,是一條命,是一份他永遠也無法償還的恩情。他的野心、他的研究、他想要證明的一切,在這一刻都顯得那么蒼白、渺小和可憎。

腦海中那短暫而怪異的精神入侵體驗,此刻被更強烈的、關乎生死的現實沖擊和沉重的負罪感完全壓制了下去。它變成了一個模糊而令人不安的背景噪音,他暫時無暇也無力去深究。

他現在唯一的念頭,就是不能讓晴死!絕不能!

...他一邊繼續用力按壓著傷口,試圖減緩失血,一邊掏出腰間的內部通訊器,手指因為緊張而有些不聽使喚,一遍又一遍地對著通訊器嘶吼著醫療站的緊急頻道:“呼叫觀察站!呼叫王醫生!這里是沐哲宇!緊急情況!有人重傷!腹部穿刺傷!需要立刻手術!重復!有人重傷!需要立刻手術!聽到請回答!聽到請回答!!”

然而,通訊器里只傳來一陣陣微弱的、干擾信號的“滋滋”聲,沒有任何回應。絕望,如同GZ-7的嚴寒,無聲地將他包圍。

就在這時,原本昏迷的晴似乎被劇痛和沐哲宇焦急的呼喊聲刺激,眼睫毛微弱地顫動了幾下,艱難地睜開了一絲縫隙。她的眼神渙散,但似乎在努力聚焦,看向俯身在她上方的沐哲宇。

她的嘴唇翕動著,發出極其微弱、幾乎聽不清的氣音,像是在拼命想說什么。

“晴?晴!你想說什么?”沐哲宇立刻湊近,試圖聽清。

然而,她剛一用力,似乎牽動了腹部的重創,劇烈的疼痛讓她猛地蹙緊了眉頭,緊接著便是一陣急促而痛苦的咳嗽!

“咳……咳咳……”

伴隨著咳嗽,一股鮮紅的血液從她的嘴角涌出,染紅了她蒼白的下巴,也濺了幾滴在沐哲宇的手背上,觸感滾燙。

她似乎還想繼續說什么,但身體的劇痛和涌出的血液讓她無法發出任何清晰的音節,只能發出斷斷續續的、令人心碎的嗬嗬聲。她的眼神里充滿了痛苦、不甘,或許還有一絲對什么的擔憂——是對她自己?還是……對她那個年幼的妹妹小雅?她一定很疼,但她是不是更怕小雅知道她現在的樣子?

這個念頭如同閃電般擊中了沐哲宇!他看著晴痛苦掙扎的樣子,看著她咳出的鮮血,看著她眼中那復雜而絕望的情緒,他覺得自己快要瘋了!

“別說話!晴!別說話了!”他語無倫次地喊道,更加用力地按住傷口,仿佛這樣就能阻止她的生命力隨著血液一同流逝。“你會沒事的!我一定會救你!”

他看著懷中因失血而體溫快速下降、呼吸越來越微弱的晴,又看了看遠處那棟亮著慘白燈光的醫療站小樓,距離并不算太遠,但此刻卻仿佛隔著天塹。他自己的身體因為剛才的搏斗和摔倒而陣陣發痛,腎上腺素帶來的爆發力正在快速消退,取而代之的是刺骨的寒冷和深深的疲憊。他知道,憑自己現在的狀態,根本不可能將重傷昏迷的晴及時送到醫療站。

“不……不能放棄……”沐哲宇牙關緊咬,眼中閃過一絲決絕。他想起了出發前,導師林景明私下交給他的一支特制緊急注射劑,標簽上只有一個簡單的代號“代謝α”。林景明曾嚴肅地告誡他,這是一種極其危險的實驗性應急興奮劑,能在短時間內強制提升身體機能以應對致命威脅,但副作用劇烈,可能造成不可逆的身體損傷,非生死關頭絕不可使用。

現在,就是生死關頭!

他顫抖著手,從防護服內側的暗袋里摸出那支細長的金屬注射器。冰冷的金屬外殼在他手心硌得生疼。他沒有絲毫猶豫,褪下一點袖子,將針頭狠狠扎進自己的上臂肌肉,按下了注射按鈕。

一股灼熱的、如同巖漿般的能量瞬間從注射點擴散開來,迅速流遍全身!他感到自己的心臟開始瘋狂擂動,血液奔流的速度快得驚人,體溫急劇升高,甚至能感覺到皮膚下的肌肉纖維在微微顫動。之前因為寒冷和疲憊而變得遲鈍的感官瞬間變得無比敏銳,疼痛感似乎被暫時屏蔽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狂暴的力量感和極度清晰的思維。

“晴……撐住!”他低吼一聲,再次俯身。這一次,他輕松地將晴連同插在她腹部的螺絲刀一同抱了起來。他感覺不到重量,或者說,那重量在他此刻爆發出的力量面前微不足道。

他邁開腳步,朝著醫療站的方向狂奔而去!他的速度快得驚人,腳下的薄冰被踩得粉碎,寒風刮在臉上如同刀割,但他毫不在意。他眼中只有前方那棟代表著一線生機的建筑,懷中是那個為了救他而瀕臨死亡的女孩。巨大的自責、對晴生死的極度擔憂,以及體內那股非自然的、狂暴的能量,共同驅動著他,讓他化作一道在昏暗街道上疾馳的殘影。

腦海中那短暫而怪異的精神入侵體驗,此刻被“高代謝”模式帶來的極度亢奮和眼前更緊迫的危機徹底壓到了意識的最底層,變成了一個幾乎被遺忘的、模糊的噪點。

第二節:滾燙的湯與破碎的記憶

沐哲宇把自己關在臨時宿舍里,試圖將全部精力投入到數據分析中,以此來對抗內心日益增長的恐懼和自責。晴還躺在醫療站的重癥監護區,生死未卜,而他自己身上那些詭異的“時間斷層”和無法控制的情緒波動,像毒蛇一樣纏繞著他,讓他時刻處于崩潰的邊緣。

就在他對著一組混亂的能量場數據束手無策,煩躁地想要砸掉終端的時候,房門被輕輕敲響了。

他不耐煩地吼了一聲:“誰?!”

門外傳來一個怯生生的、他無比熟悉的聲音:“哥哥……是我,依依。”

沐哲宇猛地一怔,幾乎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聽。他沖到門口拉開門,看到門外站著的果然是他的妹妹——沐依依!她穿著厚厚的保溫服,小臉凍得通紅,頭發有些凌亂,顯然是經歷了一段艱難的長途跋涉。她看到哥哥,眼睛立刻亮了起來,但隨即又因為他陰沉可怕的臉色而瑟縮了一下。她手里小心翼翼地捧著一個半舊的保溫桶。

“依依?!你怎么來了?!誰讓你來的?!”看到妹妹的瞬間,沐哲宇的理智徹底斷線。巨大的震驚、對她安危的擔憂、以及害怕自己會傷害到她的恐懼……所有情緒瞬間爆發出來,化作憤怒的咆哮,“這里多危險你不知道嗎?!萬一你也……趕緊給我回去!立刻!馬上!”

依依被哥哥從未有過的兇狠語氣嚇得眼圈立刻紅了,淚水在眼眶里打轉,卻倔強地沒有掉下來。她吸了吸鼻子,委屈地說:“哥哥,我擔心你……媽媽也很擔心……通訊器一直聯系不上你……我給你帶了媽媽做的熱湯,你喝一點吧,暖暖身子……”她怯生生地試圖將保溫桶遞過去,小小的身體因為害怕而微微發抖。

“我說了我不喝!”依依的關心在此刻卻像火星濺入了炸藥桶。沐哲宇被連日來的壓力、恐懼和自責折磨得瀕臨極限,他只想讓妹妹立刻離開這個該死的地方,離他這個可能已經變成“怪物”的哥哥遠一點!他猛地一揮手,想要打開依依遞過來的保溫桶,“讓你回去聽不懂嗎?!”

他的動作過于猛烈,保溫桶脫手飛出,“哐當”一聲砸在地上,蓋子彈開,滾燙的湯汁潑灑出來,濺了依依一身!更糟糕的是,他揮手的力道帶著慣性,手臂狠狠地撞在了依依瘦弱的肩膀上!

“啊!”依依被撞得向后踉蹌,腳下不穩,重重地摔倒在地!

但出乎沐哲宇意料的是,依依并沒有像普通孩子那樣因為疼痛或委屈而放聲大哭。她摔倒后,身體瞬間蜷縮成一團,雙手緊緊地抱住自己的頭,埋在膝蓋里,整個小小的身體因為極度的恐懼而劇烈地顫抖著,喉嚨里發出壓抑的、嗚咽般的聲音,仿佛正在承受著某種無形的、巨大的恐怖。

這個反應……太不正常了!

就在沐哲宇被依依這異常的反應驚得愣在原地的瞬間,他的腦海再次被那股冰冷混亂的力量強行入侵!

但這一次,涌入的不再是之前那種暴戾混亂的碎片,而是一段無比清晰、卻又令人心碎的記憶:

昏暗的房間,一個高大模糊的男人身影,帶著酒氣,面目猙獰地咆哮著。一只大手狠狠地揮下,伴隨著小女孩(分明就是年幼的依依!)充滿恐懼和絕望的哭喊聲……破碎的家具,散落的玩具,以及小女孩蜷縮在角落里,雙手抱頭,瑟瑟發抖的無助身影……那是被父親家暴的、深埋在依依心底的、最黑暗的噩夢!

這段不屬于他的記憶,帶著刺骨的寒意和濃烈的恐懼感,如同親身經歷般烙印在他的腦海里!

“……自己這個時候會像那個混蛋吧……”

一個可怕的念頭如同閃電般劈中了他!他看著地上蜷縮成一團、因為恐懼而劇烈顫抖的妹妹,再回想自己剛才失控怒吼、揮手將她推倒的樣子……何其相似!在依依眼中,剛才的他,是不是就和那個施暴的父親一模一樣?!

他不僅沒能保護好妹妹,反而親手在她最深的傷口上,又狠狠地捅了一刀!

與此同時,晴在GZ-7對他說過的話,如同遙遠的回聲,清晰地在他耳邊響起:

“十七歲,本該是……最理直氣壯去快樂、去犯傻、去做夢的年紀吧?……只是簡簡單單地,和家人一起吃頓晚飯,聽媽媽嘮叨幾句,和妹妹……拌拌嘴?”

拌嘴……而不是像他剛才那樣,用憤怒和暴力去傷害!

他想起了自己為了所謂的“事業”、為了超越林景明的野心,是如何長期忽略家人的感受,如何剝奪了自己本該擁有的、屬于十七歲少年的簡單快樂,甚至連最基本的耐心和溫柔都吝于給予。

一股前所未有的、毀滅性的愧疚感如同山洪暴發,瞬間將他徹底淹沒。他覺得自己簡直就是個混蛋!是個無可救藥的、自私透頂的混蛋!

“依依……”沐哲宇的聲音哽咽著,他沖過去,小心翼翼地、用顫抖的雙手將還在發抖的妹妹扶起來,緊緊地、卻又不敢太用力地抱在懷里。“對不起……對不起依依……是哥哥不好……哥哥錯了……哥哥混蛋……別怕,哥哥在,哥哥再也不會那樣了……對不起……”

他語無倫次地道歉,眼淚不受控制地滑落。他笨拙地檢查著依依被燙到的地方(幸好保溫桶里的湯已經不太燙了,只是有些紅腫),又輕輕地幫她擦掉臉上的淚痕。

依依在他懷里,身體還在微微顫抖,但似乎感受到哥哥語氣中從未有過的痛苦和真誠,漸漸停止了嗚咽,抬起一雙通紅的、帶著驚恐和不解的眼睛看著他。

沐哲宇看著妹妹那雙純凈的眼睛,心如刀絞。他深吸一口氣,仿佛做出了某種極其重大的決定,用一種近乎起誓的、無比鄭重的語氣說:“依依,你聽我說。等哥哥忙完手頭這最后一點事情……就再也不做這些危險的研究了。我退出,好不好?我向你保證!以后,哥哥哪兒也不去,就留在家里,天天陪著你和媽媽。你想去哪里玩,哥哥就帶你去哪里,你想學滑冰,哥哥就陪你去學,你想學跳舞,哥哥就給你找最好的老師……我們說好了,拉鉤!”他伸出因為用力而微微顫抖的小指。

依依看著哥哥眼中那從未有過的認真和痛苦,又聽到他描繪的那些美好的未來,雖然還有些害怕,但更多的是一種懵懂的期盼。她猶豫了一下,伸出自己同樣沾著淚痕的小手,和哥哥的小指緊緊勾在一起,帶著濃濃的鼻音點了點頭:“嗯……說好了,哥哥……不許騙人。”

“絕不騙你。”沐哲宇強忍著內心的酸楚和不祥的預感,努力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他知道,自己必須立刻將依依送走,送到一個絕對安全的地方,遠離自己這個潛在的“污染源”。他立刻聯系了新啟城那邊最可靠的、由林景明教授直接指派的安保人員(之前為了應對他可能出現的緊急情況而預留的聯絡方式),用最嚴肅的口吻要求他們動用最高級別的防護措施,務必將依依安全、穩妥地送回母親林慧身邊,并且在他沒有明確允許之前,絕對禁止依依再靠近他所在的任何區域。

送走依依后,沐哲宇獨自一人站在空蕩蕩的房間里,看著地上被打翻的保溫桶和殘留的湯漬,心中充滿了后怕、愧疚,以及一種更加沉重的、不祥的預感。剛才讀取到依依記憶的詭異體驗,以及依依那異常的恐懼反應,都讓他更加確信,自己身上正在發生著某種可怕的變化。

接下來的幾天,沐哲宇強迫自己將精力投入到對晴的病情監測和自身狀態的秘密記錄中。他不敢主動聯系家里,害怕聽到任何壞消息,也害怕自己的聲音會暴露內心的恐懼。他只是偶爾通過加密渠道確認依依已經安全到家。

第三節:絕望的抉擇與合作的開端

接下來的幾天,對沐哲宇來說如同在煉獄中煎熬。GZ-7醫療觀察站那間簡陋的“重癥監護室”里,晴躺在冰冷的金屬床上,身上連接著幾根維持生命體征的管線,老舊的監測儀器發出單調而微弱的“滴滴”聲。經過王醫生團隊幾乎是榨干了所有資源的緊急手術(他們甚至動用了沐哲宇帶來的部分高能量營養劑和實驗性組織修復凝膠),晴奇跡般地從死神的指縫間被搶了回來。她的生命體征暫時穩定了下來,但腹部的重創(手術確認傷及了肝臟邊緣和部分腸道)以及術后不可避免的感染風險,讓她依然處于極度危險的狀態,高燒反復,大部分時間都處于昏迷或半昏迷之中。

晴的妹妹小雅被告知姐姐受了重傷正在治療,但具體原因和嚴重程度被善意地隱瞞了。這個約莫十二歲的小姑娘,有著和姐姐一樣清澈但此刻充滿了擔憂和恐懼的眼睛。她每天會被允許在嚴格防護下探望姐姐一小會兒,大部分時間由醫療站一位叫李姐的好心護士暫時照看著。

沐哲宇在這幾天里幾乎形影不離地守在醫療站。他利用自己的專業知識,協助醫護人員解讀那些有限的監測數據,提出一些關于維持內環境穩定和預防并發癥的建議(盡管很多建議因為缺乏藥物和設備而無法實施)。更多的時候,他就只是默默地守在晴的床邊,看著她蒼白虛弱的睡顏,內心充滿了對她能否康復的極度焦慮。同時,他自身的異常癥狀——那些無法控制的情緒波動和詭異的“時間斷層”——并沒有因為晴的暫時穩定而消失,反而因為持續的巨大精神壓力和嚴重睡眠不足而變得更加隱蔽和難以捉摸。他強行壓抑著內心的恐懼,將所有精力都傾注在晴的身上,仿佛只有這樣才能稍稍減輕那份沉重的負罪感。

又是一個寒冷的深夜。沐哲宇趴在晴的床邊,因為極度的疲憊而短暫地合上了眼,意識在清醒與混沌的邊緣徘徊。刺耳的加密通訊器提示音猛地將他驚醒!他心臟狂跳,幾乎是條件反射般地抓起通訊器,顫抖著手接通——是母親林慧發來的緊急通訊請求!他心中瞬間升起一股極其不祥的預感。

“哲宇……哲宇!!”通訊器那頭傳來母親壓抑著巨大悲痛、幾近崩潰的哭泣聲,“依依她……依依她不行了……!!”

“什么?!”沐哲宇如遭五雷轟頂,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間凍結,他猛地站起身,差點撞翻旁邊的儀器架。

“她昨天還好好的……今天早上突然就發起高燒……怎么也退不下去……現在……現在全身都在衰竭……這里的醫生說……說和你在報告里描述的GZ-7那些病人的癥狀……一模一樣!!”林慧的聲音因為極度的悲傷和恐懼而支離破碎,“我已經帶著她去找林教授了……他正在想辦法……可是……哲宇……你快想想辦法啊!你一定有辦法的是不是?!救救依依……救救你妹妹啊……”

母親后續的話他已經聽不清了。他的大腦一片轟鳴,仿佛被投入了一個高速旋轉的離心機。

依依……高燒不退……全身衰竭……和GZ-7的癥狀一模一樣……

他想起了自己日益頻繁的“時間斷層”和無法控制的情緒波動……

他想起了與攻擊者碰撞時那清晰無比的精神入侵……

他想起了幾天前失控推倒依依時,腦海中讀取到的那段屬于她的、充滿恐懼的家暴記憶……

他想起了更早之前,在家中失手打翻熱飲,自己和依依同時被燙傷時,那瞬間清晰無比的“痛覺共享”……

所有的碎片,所有的疑點,所有的恐懼,在這一刻轟然拼接在一起,構成了一個完整而殘酷的、令他肝膽俱裂的真相!

這種病毒……這種該死的病毒……根本不是通過空氣,不是通過飛沫,甚至不完全是通過血液傳播的!

它是通過精神!通過情緒!通過某種未知的能量共振或鏈接傳播的!

強烈的物理沖擊、極端的情緒波動、深刻的精神鏈接……這些都可能成為病毒侵染的“鑰匙”!

他不僅自己被感染了,而且很可能……很可能在更早的那次“痛覺共享”時,就已經在無意中將這可怕的種子播撒到了妹妹身上!而他幾天前失控的行為,以及那次詭異的記憶讀取,或許正是病毒在他和依依之間建立了更深層、更危險的鏈接,甚至……直接加速了依依體內潛伏病毒的爆發!

“是我……是我害了依依……”

這個認知如同最惡毒的詛咒,瞬間擊垮了他所有的意志和防線。巨大的負罪感和無邊的絕望感如同黑洞般將他吞噬。他癱倒在地,發不出任何聲音,只有眼淚如同斷線的珍珠般洶涌而出,浸濕了冰冷的地板。他引以為傲的天賦,他執著追求的野心,在這一刻,都化為了指向自己和至親的、最致命的利刃。

沐哲宇不知道自己在地板上坐了多久,直到一陣微弱的、帶著痛楚的呻吟聲將他從無邊的黑暗中拉回現實。他猛地抬起布滿淚痕的臉,看到病床上的晴不知何時已經醒來,正用一種擔憂的、詢問的眼神看著他。她顯然聽到了他剛才失控的哭喊和部分通話內容。

他連忙擦干眼淚,想要擠出一個笑容,卻比哭還難看。

晴盡管自己還很虛弱,每一次呼吸都牽動著腹部的劇痛,說話都費力,卻注意到了他那不同尋常的、幾乎要碎裂開來的狀態。她伸出沒有輸液的手,輕輕碰了碰沐哲宇的手臂,用極其微弱但清晰的聲音問道:“哲宇……你……怎么了?是不是……家里……出事了?”她的眼神里沒有責備,只有純粹的擔憂和一種超越自身痛苦的敏銳洞察力。

面對晴虛弱卻充滿關切的眼神,沐哲宇再也無法獨自承受這沉重的秘密和痛苦。他握住晴冰涼的手,聲音哽咽,斷斷續續地將依依突然病危的消息,以及自己內心那份沉重的責任感(他沒有直接說出自己感染和傳染的猜測,那太殘酷了,他無法對晴說出口)和必須回去尋找辦法的絕望心情,艱難地吐露了出來。“晴……我妹妹……依依她……她快不行了……癥狀……和這里一樣……我……我必須回去……可是你……”他語無倫次地表達著自己的兩難和對晴的巨大愧疚。

晴靜靜地聽著,蒼白的臉上沒有任何怨懟。她虛弱地笑了笑,那笑容在昏暗的燈光下顯得格外令人心疼。她用盡力氣,反握住沐哲宇的手,輕輕地說:“傻瓜……快……快回去啊……那是……你妹妹……”她喘了口氣,繼續用微弱但堅定的聲音說:“我……我還好……王醫生他們……會照顧我……你不用一......一直......留在這里……”

她看著沐哲宇痛苦掙扎的眼睛,眼神變得異常清明:“而且……你想想……新啟城……不是有……有很多厲害的專家嗎?我聽……我聽王醫生說過……那個……林景明教授……是不是?大家都說……他是最頂尖的……也許……也許他能有辦法?你……你可以試試……為了依依……”她的話語,如同在絕望的黑暗中點亮了一盞燈,不僅給了沐哲宇離開的理由,更給了他一個尋求幫助的方向。她補充道:“如果你……真的找到了辦法……也許……也能救救……我們這里的人……”

晴的理解和超乎想象的堅強與善良,像一股暖流瞬間擊中了沐哲宇內心最柔軟的地方。他看著眼前這個身受重傷、卻還在為他著想、為他尋找希望的女孩,眼淚再也控制不住地洶涌而出。他被深深地感動了,這種感動超越了之前的敬佩和好感,化為一種刻骨銘心的、想要用一生去守護的情感。

他俯下身,輕輕拭去晴額角的汗珠,聲音因為激動而顫抖,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鄭重和深情:“晴……謝謝你……真的……謝謝你……”他深吸一口氣,仿佛用盡了所有的勇氣,低聲說:“等我!你一定要撐下去,等我回來!如果……如果這次我能成功,能救回依依,能找到解決這一切的辦法……我發誓,我一定回來接你和小雅!”他的眼神熾熱而堅定,“到時候,我就聽你的,我再也不做什么狗屁研究了!我們離開這里,去新啟城,或者去任何你想去的、安全又溫暖的地方!我會……我會好好照顧你們,補償你……用我剩下的一切……”這個承諾,是他此刻能抓住的、唯一的、關于未來的美好想象,是他給自己、也是給晴的一個活下去的理由和希望。

晴虛弱地笑了,眼中閃爍著淚光,或許是因為感動,或許是因為對未來的憧憬,或許只是因為傷口的疼痛。她輕輕點了點頭,用盡力氣說:“好……我等你……你……也要……保重……”

晴虛弱的話語和眼中閃爍的淚光,像一把鑰匙打開了沐哲宇心中最后一道閘門。他知道自己必須走了,為了依依,也為了晴給予他的這份沉甸甸的信任和希望。

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迅速而有條不紊地做著離開前的最后安排。他找到了王醫生,將自己帶來的所有剩余的、可能對晴有用的實驗性藥品(雖然效果未知,但聊勝于無)、設備的操作說明、以及自己這幾天對晴病情的詳細觀察記錄和治療建議,全部鄭重地托付給了他。

“王醫生,”沐哲宇的聲音沙啞,但眼神異常堅定,“晴她……是為了救我才……拜托您,請一定……一定盡全力照顧好她!這些東西……希望能有一點用。”

王醫生看著眼前這個仿佛一夜之間長大了許多的少年,看著他眼中那份沉重的責任感,默默地接過了東西,只是疲憊地點了點頭,沉聲道:“我會盡力。你……自己多保重。”在這種地方,承諾是廉價的,但行動是真實的。

沐哲宇又去看了看小雅。小姑娘正由那位李姐護士照看著,看到他來,怯生生地叫了一聲“哲宇哥哥”。沐哲宇心中一酸,蹲下身,將自己背包里僅剩的幾塊高能量壓縮餅干塞到她手里,又摸了摸她的頭,用盡可能溫柔的聲音說:“小雅乖,哥哥要去辦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很快就回來接你和姐姐,帶你們去一個安全又有趣地方。”盡管他自己也不知道這個“很快”是多久,甚至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回來。

做完這一切,他回到了自己那間冰冷的臨時宿舍。他知道,現在必須聯系林景明了。他深吸一口氣,啟動了那個最高加密級別的單向緊急聯絡通道。

信號接通的瞬間,他幾乎是吼著將依依病危的消息告知林景明,懇求他的幫助:“林教授!是我!沐哲宇!我妹妹……依依她不行了!癥狀和GZ-7一樣!求求你救救她!”

通訊那頭傳來了林景明凝重但相對平靜的聲音(還有林慧壓抑的哭聲):“哲宇,冷靜點。林慧已經帶依依過來了,但情況緊急,我暫且不了解具體情況,但你先別著急,叔叔會想辦法。”

聽到這個消息,知道依依暫時得到了最高級別的醫療關注,但連林景明都束手無策,這徹底擊垮了沐哲宇最后的心理防線。他不再有任何隱瞞,將自己在GZ-7的全部經歷、與攻擊者的沖突、那詭異的精神入侵體驗、自己后續出現的“時間斷層”和情緒失控、以及他關于病毒通過精神,能量傳播并極有可能已感染依依和他自己的可怕推論,全部、毫無保留地、帶著哭腔和巨大的負罪感,向林景明坦白。“林教授……是我……很可能是我害了她……我也……我可能也被感染了……”

通訊那頭陷入了長久的沉默,只有沐哲宇壓抑的喘息聲。過了許久,林景明的聲音才再次響起,出乎沐哲宇意料的是,他的聲音雖然依舊帶著極度的凝重和震驚,但異常沉穩、溫和,幾乎聽不到之前的震驚,只有深深的凝重和一種長輩般的關切。

“哲宇,是我,林叔叔。”

“你先別慌,孩子。深呼吸。你說的……我都聽清楚了。依依在我這里,林慧也在,我們正在盡全力照顧她。你放心,有叔叔在,我們一定會想盡一切辦法。”他首先給予了明確的安撫和承諾。

接著,他的語氣轉向了對哲宇本人的關切:“你能把這些都告訴我,尤其是你自己的情況……謝謝你,這需要很大的勇氣。我知道你現在肯定很難受,壓力很大。你才十七歲,經歷了這么多…… GZ-7那種地方,還有晴的事情……現在又是依依……孩子,這太難為你了。”他完全避免了任何指責,而是表達了充分的理解和肯定。

“你提到的那些……關于病毒的猜測,還有你自己的感覺……嗯,這確實是很特殊的情況,不過你先別自己嚇自己,也別想得太嚴重。很多事情,可能沒有你想的那么糟。最重要的是,你現在需要安全地回來,接受檢查和休息。”他刻意淡化了問題的嚴重性,將重點放在安撫哲宇和讓他安全返回上。

林景明繼續說道,語氣溫和但帶著不容忽視的認真:“哲宇,聽我說,你現在也是病人,你需要被照顧。我會立刻安排我最信任的人接你。他們是去幫你的朋友,你什么都不用擔心,安心跟他們回來就好。”

“等你回來,好好休息之后,我們需要你的專業知識和你在GZ-7的獨特經歷。你是唯一一個近距離接觸過這種……特殊情況的人。你的觀察和感受,對我們理解正在發生的事情、找到幫助依依的方法,非常非常重要。我們需要一起梳理一下思路。”

“我會找人來接你,在他到之前,”他最后叮囑道,“一定好好休息,別多想,盡量放松。如果……如果你愿意并且感覺還好,可以簡單記錄一下你記得的那些奇怪感覺,或者時間消失時的情況,在不勉強自己的前提下,記錄下來發給我。每一個信息都可能有用,能幫我們理解到底發生了什么,也許就能找到救依依的關鍵。但千萬不要勉強自己,你的安全和健康是第一位的。”

“是!我明白!謝謝您……林叔叔……”沐哲宇哽咽著答應,第一次用如此親近的稱呼叫他。

通訊結束。沐哲宇癱坐在地上,身體因為之前的虛脫和此刻情緒的劇烈波動而不住地顫抖。巨大的恐懼和自責依然沉甸甸地壓在他心頭,但至少……不再是完全的絕望。

林景明溫和而堅定的語氣,以及話語中流露出的理解和關切,像一股暖流注入了他冰冷絕望的心。他感到自己不是在孤軍奮戰,也不是被當作一個冷冰冰的研究樣本。林景明那句“有叔叔在,我們一定會想盡一切辦法”,給了他一絲搖搖欲墜卻又無比寶貴的信心。

共同面對危機的序幕拉開了。他和那個他一直想要超越的人,將在這種最意想不到、也最殘酷的情況下,為了同一個目標——拯救依依,以及可能拯救更多的人——而站在一起。

雖然前路依然被濃重的黑暗籠罩,危機四伏,但這份在絕境中難得的理解與支持,終究是在無邊的絕望中,點燃了一線極其微弱、卻又至關重要的希望之光。

只是,這希望的代價,太過沉重。他失去了驕傲,也背負著可能永遠無法洗刷的罪孽感和被未知病毒侵染的巨大風險。而等待著他和依依,以及這個世界的,將是一場前所未有的、深入意識與能量層面的恐怖戰爭。他答應了林景明的所有安排,關閉了通訊器,靜靜地坐在冰冷的房間里,等待著接應人員的到來,心中既有對未來的恐懼,也有一份因為被理解而產生的、微弱的安定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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