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懸燈是被骨髓深處的刺痛驚醒的。洞頂滲下的冰水正巧滴在鎖骨處,那里還殘留著昨夜青銅銹的腥氣。他試圖挪動身體,卻發現素商留下的冰藍絲絳正纏在左手無名指根部——正是昨日被棺槨劃破的位置,傷口已凝結成北斗狀的暗痂。
晨光從巖縫漏進來時,他看清了這個洞穴:巖壁上密布著指甲抓撓的痕跡,最深的一道溝壑里嵌著半枚青銅碎片。陳懸燈用還在滲血的指尖觸碰凹痕,突然聽到鎖鏈拖拽聲——與昨夜青銅棺內的響動如出一轍,但這次聲音來自他突突跳動的太陽穴。素商歸來時帶來一捧結霜的紫靈芝。她赤足踩過的地方,巖縫里鉆出冰晶藤蔓,卻在觸及少年衣擺時化作暖霧——這精細到毫厘的靈力控制,讓陳懸燈想起養父煎藥時盯著火候的模樣。只是老人渾濁的眼球終究不如眼前女子通透,她虹膜里仿佛凍著萬古寒星。
“脫衣。“素商突然開口,腕間銅鈴震碎三丈外窺視的磷火。陳懸燈攥著補丁摞補丁的粗麻衣,耳尖泛起血色時,女子已并指點在他心口。寒氣刺入胸腔的瞬間,少年看見自己皮膚下浮現的暗金紋路——那些藤蔓狀脈絡竟與青銅棺上的花紋完全一致,此刻正順著脊椎第三骨節向心臟蔓延。
“果然在蠶食生機。“素商眉心血紋突然亮起,陳懸燈喉間涌上鐵銹味。他忽然注意到女子尾指戴著半枚玉戒,戒面饕餮紋與自己養父臨終緊握的殘玉如出一轍修煉從辨認掌心血紋開始。素商削斷的崖柏斷口處,年輪滲出琥珀色汁液——這場景讓陳懸燈想起養父教他熬制金瘡藥的日子,老人總說百年崖柏汁遇血則凝。但此刻汁液被素商彈向半空后,竟違反常理地螺旋上升,凝成半透明的“敕“字。
“氣機境需觀星三日,取寅時心頭血混朝霞畫符。“素商指尖燃起幽藍火焰,火舌舔舐過陳懸燈掌心暗痂,“但你的天缺靈樞...“火焰突然暴漲,將少年整條右臂包裹。劇痛中浮現的記憶碎片里:養父腕間紅繩在雨夜泛著銅銹味,而此刻素商發間的青銅簪正散發相同氣息。
陳懸燈在第七次畫符失敗時咳出黑血,草紙上的錯符竟無風自燃。躍動的火光里,他看見素商正將那些燒焦的符咒殘片拼湊——這個動作與養父整理藥渣的習慣驚人相似。當女子用冰晶重構符陣時,巖壁星圖突然投射出昨夜青銅棺上的經絡圖案,某處節點正對應他抽痛的第三脊椎骨。“為什么幫我?“陳懸燈攥緊浸血的狼毫,筆桿裂痕滲出朱砂。素商擦拭青銅簪的動作微滯,簪頭星紋在霞光中映出兩人重疊的影子:“百年前有人跪在雪地里,求我斬斷他的長生鎖。“她突然用簪尖挑起少年下頜,冰涼觸感讓他想起墜崖時素商腕間的溫度。
血腥氣在兩人鼻尖縈繞。陳懸燈注意到女子頸側結痂的傷口——正是昨日他失控的靈氣所傷,形狀竟與自己鎖骨處的暗痂完全對稱。當他想道歉時,素商已經轉身,飄落的話語凝成冰晶落在他掌心:“你的靈樞在哀鳴,就像...“
后半句消散在洞外驟起的陰風里。陳懸燈沒看見的是,素商藏在袖中的左手始終虛按著后頸,那里有枚與養父殘玉缺口完美契合的舊疤。子夜時分,陳懸燈被骨髓深處的鎖鏈拖拽聲驚醒。素商留下的冰藍絲絳正發出脈動般的微光,順著絲絳指引來到洞外時,他目睹了顛覆認知的景象:素商赤足立在倒懸的瀑布頂端,裙擺間流轉的星斗全是昨夜青銅棺上見過的古星圖。更駭人的是東天凝固的北斗七星——每顆星都被血色鎖鏈貫穿,而鎖鏈盡頭延伸向九具青銅棺槨!
“這才是九曜界真正的星空。“素商揮袖震碎水幕,陳懸燈在飛濺的浪花里看見可怕細節:那些鎖鏈的紋路竟與自己脊椎金紋完全相同。當女子拽著他躍入瀑布時,少年在窒息中看清——最近那具青銅棺的棺蓋上,赫然刻著養父臨終緊握的殘玉紋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