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銅曼陀羅的香氣混著血腥涌入口鼻時，禹的異化右臂正不受控地刺向伯益所在的琥珀花芯。翡翠鱗片在月光下泛起蠱惑幽光，指尖離那凝固的驚恐面容僅剩半寸，姜鳶金骨突然從脊椎破體而出，在他背后凝成殘缺的蝶骨翅膀。

“醒！”

斗笠人擲出的竹竿洞穿三朵曼陀羅，掛著的水滴金鈴撞在蝶骨上，激起的聲浪震碎十丈內(nèi)花盞。禹在劇痛中找回神智，驚覺自己站在參天青銅巨樹的枝椏上——這哪是什么汶水河岸，分明是懸浮在云端的青龍祭壇！

祭壇中央的熔巖池沸騰如怒，九根纏龍柱上的鎖鏈拴著數(shù)百名治水官。禹的瞳孔驟然收縮——那些焦黑的軀體中，竟有當(dāng)年與他共鑿龍門山的同僚！他們大張的喉管里插著青銅燈芯，燃燒時發(fā)出的竟是治水民謠的曲調(diào)。

斗笠人掀開垂紗，露出布滿龍鱗的半張臉：“青龍神君在用活人煉鼎油。”他腰間六枚金骨碎片與禹懷中的三枚產(chǎn)生共鳴，竟在空中拼出半幅歸墟海圖，“你體內(nèi)蟲卵，是最后的鼎芯。”

熔巖池突然炸開，青龍神君踏著火浪現(xiàn)身。玄鐵面具上龍紋游動，他手中把玩的正是白虎所化的鼎耳，每轉(zhuǎn)動一圈，便有位治水官化為青煙。當(dāng)瞥見禹背后的蝶骨時，神君忽然輕笑：“姜鳶的善惡骨竟選了同個宿主，有趣。”

禹揮斧劈向纏龍柱，異化右臂卻突然扭曲成藤蔓纏住自己脖頸。蟲卵印記滲出翡翠黏液，在他耳畔幻化出共工的低語：“你看那熔巖里的倒影...”

熔巖表面浮現(xiàn)駭人景象：被青銅吞噬的百姓正在鼎中重生，他們跪拜著朝虛空中的九鼎神像祈禱，每個人臉上都帶著詭異的幸福笑容。青龍神君的聲音如悶雷滾過：“這才是真正的治水——將蒼生煉成不朽青銅，何懼洪水滔天？”

金骨蝶翅突然暴漲，姜鳶虛影自火光中走出。她左手指尖輕點，禹懷中鼎耳騰空而起，右半身黑霧卻凝成劍鋒刺向斗笠人：“惡骨，你竟敢寄生禹身！”

斗笠人閃避時龍鱗剝落，露出內(nèi)里與姜鳶一模一樣的金骨右臂。禹如遭雷擊——這分明是當(dāng)年姜鳶為封印共工自斬的惡骨化身！

青龍神君趁機催動祭壇。纏龍柱鎖鏈化作活蟒纏住禹的四肢，將他拖向熔巖池底的鼎形陣眼。翡翠鱗片在高溫中卷曲脫落，露出內(nèi)里蠕動的青銅脈管，禹在劇痛中看見駭人真相：陣眼中央懸浮的并非鼎器，而是蜷縮著的共工幼體——那東西額間嵌著的，正是與自己同源的蟲卵！

“你以為顓頊是天災(zāi)？”青龍神君扯下面具，露出與禹有七分相似的面容，“三百年前，是共工大人將蟲卵賜予禹族先祖！”熔巖倒映出無數(shù)時空碎片，每個世界都有禹的異化身在治水中墮為青銅傀儡。

姜鳶惡骨突然尖嘯著撲向熔巖池。她撕開自己的金骨胸膛，露出里面沸騰的弱水蟲群：“萬物終將歸鼎！”蟲群化作青銅洪流灌入陣眼，共工幼體瞬間暴漲十倍，九尊巨鼎虛影在其周身凝結(jié)成實體。

生死一瞬，禹咬碎舌尖將血噴在鼎耳上。白虎神君殘留的氣息被激活，祭壇上空降下暴雪。在極寒與熾熱的碰撞中，他聽見姜鳶善骨在神識里的呼喊：“鼎耳是歸墟之匙，也是你的...”

話音未落，異變陡生。

禹的右臂完全炸裂，翡翠與青銅碎片在空中重組成鼎耳形狀。歸墟海圖驟然完整，熔巖池底裂開星空旋渦，將共工幼體與半座祭壇吞入虛無。斗笠人趁機斬斷纏龍柱，卻在抓住最后枚金骨時被青龍神君洞穿胸膛。

“贗品終究是贗品。”神君捏碎斗笠人的金骨右臂，任由其墜入熔巖。轉(zhuǎn)身欲追禹時，卻見汶水河面升起千萬盞青銅燈——每盞燈芯都坐著個散發(fā)微光的禹，那是三百時空里未被腐蝕的治水者殘魂。

禹在意識消散前躍入歸墟旋渦。他抱著逐漸石化的姜鳶善骨，看最后一塊金骨碎片融入自己心口。蟲卵印記裂開蛛網(wǎng)狀紋路，翡翠色左眼徹底化作復(fù)眼，倒映出旋渦盡頭那扇刻滿鼎紋的青銅巨門。

門縫溢出的黑潮中，數(shù)萬條青銅鎖鏈正拖拽著某個星體大小的黑影。當(dāng)鎖鏈繃緊的吱嘎聲傳來時，禹忽然讀懂姜鳶最后的唇語——那根本不是治水密語，而是最樸素的三個字：

“活下去。”

歸墟之門在身后轟然閉合，月光被永恒關(guān)在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