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臭的青銅液順著村道溝渠流淌，禹踩著粘稠的流體潛行時，右腿已覆滿翡翠色鱗片。三個時辰前，他在汶水下游發現這處被青銅吞噬的村落——每間屋舍的瓦當都長著鼎耳，煙囪噴出的不是炊煙，而是裹著人聲的青銅蒸汽。

祠堂飛檐下的青銅鈴無風自鳴。禹貼著墻根挪動，耳畔突然炸開凄厲童謠：“鼎口開，魂兒乖，爹爹剁手娘剜腮...”聲調正是白虎鼎耳共鳴的頻率！他循聲撬開地窖木門，火折子照亮墻壁的剎那，喉頭猛地涌上腥甜。

三百幼童被青銅根須刺穿脊椎，倒吊在蛛網般的青銅脈絡下。他們眼窩里插著細竹管，喉管隨著童謠節奏蠕動，每唱一句，竹管就滴落一滴琥珀色液體——那竟是濃縮的治水功德！

“造孽！”禹的異化右臂不受控地劈向青銅網，卻在觸及根須時僵住。那些脈絡突然顯現人臉，竟是月前治水時溺亡的民夫！亡魂嘶吼著：“大人...快走...”

祠堂梁柱轟然塌落。

老祭司拄著青銅鳩杖緩步而下，杖頭鑲嵌的正是姜鳶金骨碎片。更讓禹肝膽俱裂的，是老人懷中女童——她手腕系著的五彩繩，與自己腰間那根褪色的舊繩一模一樣！

“青桐，該上路了。”老祭司顫抖著將孫女綁上祭壇。女童脖頸后的青銅烙印突然發光，禹的蟲卵印記與之共鳴，浮現出駭人記憶：這村落正是二十年前他治水時親手重建的！

金骨碎片在鳩杖中發出尖嘯。禹的右腿鱗片暴漲，翡翠色經絡刺破皮肉扎入地面。他嘶吼著撲向祭壇，卻見老祭司掀開袍服——干癟的胸膛上布滿鼎形烙印，每個烙印都連著青銅絲，另一端沒入女童心口。

“鼎語者需至親血脈為引...”老人渾濁的眼里淌下青銅淚，“當年您救我們出洪水，今日請賜我等永絕水患！”祭壇轟然轉動，女童的慘叫聲中，青銅液從她七竅涌出，凝成鼎耳形狀。

禹的異化右臂突然自主行動。翡翠藤蔓絞碎青銅網，卷住女童腰身，卻在觸碰她脖頸烙印時灼燒起來——那烙印紋理竟與姜鳶金骨完全一致！女童突然睜眼，瞳孔化作復眼：“禹哥哥，你來得太晚了。”

祠堂地磚盡數崩裂。

無數青銅手臂從地底探出，攥住禹的四肢往鼎形地縫拖拽。女童懸浮在半空，青銅液在她周身凝成姜鳶的臉：“你以為救人是功德？他們早被煉成翻譯鼎紋的活字典了！”

禹的右腿徹底翡翠化。鱗片刮過青銅臂發出令人牙酸的銳響，他瞥見女童衣襟縫著的半張海圖——那分明是歸墟入口的星軌圖！老祭司突然暴起，用鳩杖刺穿自己心臟：“帶她走！”

血霧噴濺中，金骨碎片掙脫鳩杖。禹趁機抓住女童，翡翠化的右腿猛踏地面。祠堂地窖塌陷的剎那，他看見三百幼童的竹管齊齊爆裂，琥珀液體匯聚成河，竟在虛空凝出“鼎鑊即天道”五個血字。

汶水突然倒卷蒼穹。禹抱著昏迷的女童躍入洪流，右腿鱗片在激流中剝落，露出內里蠕動的青銅脈管。女童頸后烙印突然發光，在他耳邊呢喃：“你救一人，便殺百人，這買賣可劃算？”

月光染上血銹色時，禹的脊椎爬滿了鼎紋。懷中的女童睫毛顫動，袖口滑落的青銅小刀上，刻著某個關鍵坐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