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覺德王朱由櫟的表情很奇怪,搞得史可法很懵逼。南京遵從皇帝詔令,率江南大軍北上勤王,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嘛。
不錯,江南軍隊開拔有點晚,那也是有原因的,畢竟大軍出征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馬虎不得。
畢竟朱由櫟是大明王爺,至少要在場面上尊敬有加。
“南京留守收到皇帝陛下天下兵馬勤王詔令,經過數日準備大軍正在開拔北上支援京師,王爺應該知道這件事吧?”
史可法感覺很正常,他的話聽到德王朱由櫟耳朵里就不一樣了。
特么,還真的是北上勤王啊......
皇帝陛下天下兵馬勤王詔令都過去一個月了,江南大軍才剛剛開拔,德王朱由櫟真的無語了,這是剛剛睡醒嗎?
江南大軍現在北上勤王,王都沒有了呀,你這么晚才想起勤王,黃瓜菜都涼了呀。
“啊......江南大軍北上勤王,這個是不是......”
德王朱由櫟還真的不好把話說的太直接,畢竟他心里清楚京師大明朝廷被一鍋端了,崇禎皇帝上吊死了,江南留守這邊是出于何種動機很難猜測,搞錯了很尷尬的。
算算時間,此時崇禎皇帝已經駕崩十幾天了。
德王朱由櫟都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了。
自己是王爺不錯,但是,如今局勢很混亂,再加上背井離鄉,今后要寄人籬下過日子。
難道要指責南京留守嗎?
正是因為有些話真的不能說的太直接,所以才面露難色。
“王爺,有話盡管說,難道有什么難言之隱嗎?盡管江南留守接到了皇帝陛下天下兵馬勤王詔令稍稍晚一點,但江南留守朝廷準備充分,大軍不日將抵達京師,想必闖賊會望風而逃吧?!?
或許是史可法真不知道大明王朝覆滅,皇帝也升天了,對此次北上勤王很有信心。
李自成畢竟是闖賊,也不是被鎮壓一次兩次了,江南大軍抵達之日也就是李自成覆滅之時。
德王心想,哪有什么難言之隱。
額,也不對,還真有難言之隱,本王的王妃被人睡了。
但是,打死也不能說滴。
至于史可法說正率領江南大軍北上勤王,還大言不慚,德王朱由櫟都不知道說什么好了。
如果李自成是你想的那般草包,大明王朝也不至于被一鍋端。
更別說朝廷已經沒了,皇帝也沒了,你江南大軍才剛剛過江,特么,我都懷疑你們是在演戲!
人家登萊大軍沈度總指揮好歹從登州府抵達濟南府,若不是因為濟南巡撫王公壁鬧騰,說不定都能及時趕到京城。
反觀江南大軍這時候才發兵北上,這天下竟然有如此荒唐的事情。
如此看來,雖說那家伙貪心一點,又奪走了本王的王妃,但對大明還是很忠心的。
“李賊大軍早在三月十八日夜攻破京城,皇帝陛下于十九日凌晨夣了,大明朝廷被李賊一鍋端,此時京城已經在李賊的掌控之下,南京留守沒有收到消息嗎?”
既然史可法主動問詢,德王朱由櫟也就實話實說,不算得罪江南官場吧。
說話的過程中,德王朱由櫟盯著史可法的臉觀察,想知道這場戲接下來怎么演。
什么,大明皇帝沒了,朝廷亡了......
聞聽此言南京兵部尚書史可法整個人都不好了,呆立當場好半天沒有發聲。
“啊......怎么會這樣啊......京師城墻高大,又有京營守衛,李賊憑什么一夜之間攻克京城,這不可能吧......”
這種結果不光是兵部尚書史可法沒想到,大概整個南京留守大臣都沒有想到。
李自成畢竟是賊寇,按理說沒有能力攻克京城。
問題是他們怎么想不重要,大明朝廷被滅掉是事實。
“具體詳情本王也不清楚,但京師陷落大概不會錯的。”
看了半天感覺史可法表情不似作偽,德王心中疑惑,難道江南真的不清楚大明王朝被李自成滅掉了?
算算時間,確實不應該啊。
史可法還是不敢相信,盡管消息是從德王口中說出來的。
“王爺是從哪里得到的消息,消息可靠嗎?”
德王朱由櫟也是懵逼,都過去半個多月了,如此大事南京方面竟然一無所知。
他當然不會質疑南京留守朝廷,有些話憋在肚子里。
至于京城滅亡的事情,德王也沒有親眼所見,也只能代為轉述。
“本王是從登萊勤王大軍總指揮沈度嘴里知道的,如此重大事情,他一個低級官員想必不會說假話,大明王朝確實滅亡了?!?
別人轉述,這就不太好說了,史可法對消息的真實性心存懷疑。
“登萊勤王大軍啊......王爺陳述一下當時的過程,他是如何知道的?”
德王朱由櫟把自己所指的的經過轉述一遍。
“從時間上看,登萊大軍勤王還算及時,不過,他們走到濟南時,糧草不濟,請求濟南巡撫王公壁支持。巡撫王公壁擔心登萊大軍另有企圖,拒絕了他們的請求。不得已登萊大軍餓著肚皮繼續北上?!?
對于此事,德王朱由櫟認為沒必要隱瞞,一五一十告訴史可法。
“不過,隔天之后登萊大軍又回來了,并氣勢洶洶追究巡撫王公壁阻礙登萊大軍北上勤王。登萊勤王大軍總指揮沈度認為,如果不是因為登萊大軍餓著肚皮,又在濟南耽擱了兩天,說不定勤王大軍剛好抵達京師,也不會讓李賊攻克京城。”
一個小小的登州衛所的副千總想要追究濟南巡撫王公壁的罪責,是不是膽子有些大呀。
史可法覺著德王朱由櫟說的有點夸張:“王公壁可是濟南巡撫,一個小小總指揮想追究他的責任,大概夠不著吧。”
如果大明王朝還存在的話,史可法這種觀點沒問題,登萊衛所一個小小千總在濟南巡撫面前什么都不是。
問題在于沈度此人壓根沒有敬畏之心,大明王朝都沒有了,我管你什么巡撫。
重要的是,沈度想要掌控山東行省,那就必須除掉濟南巡撫王公壁。
當然,德王朱由櫟肯定不知道沈度的內心想法。
這不重要,畢竟阻礙大軍北上勤王是大罪,王公壁確實有責任。”
德王朱由櫟撇撇嘴,人家手里有軍隊呀。
原來濟南也有軍隊,不過被劉澤清拐跑了。
“大概王公壁也覺著有愧于朝廷,安排人接替自己巡撫一職,告老還鄉去了?!?
德王朱由櫟有自己的想法,要把全部黑鍋扣在巡撫王公壁頭上,最好不要牽扯到自己。
史可法不無遺憾地嘆息:“耽擱兩天時間啊,真是可惜,否則又是另一種結果了?!?
不錯,濟南到京師不算太遠,哪怕登萊大軍沒有抵達京師,李自成也要分兵堵截。
那樣的話,局勢就不好說了。
不過,史可法還是一頭霧水,德王沒有說到點子上啊。
“登萊大軍為何半途返回,僅僅是為了追究責任,如此豈不是耽擱北上勤王路程嗎?”
德王朱由櫟早知道他有此問,不慌不忙地說:“登萊大軍半路返回當然有原因,總指揮沈度早早派出探子打探消息,十九日凌晨在知道京城陷落之后,勤王已經沒有意義,所以才折返回來找王公壁算賬?!?
如此說辭,德王把自己置身事外,心里特敞亮。
我是王爺,不會插手政務,沒有人懷疑。
史可法覺著似乎有點道理,大軍行動當然要派人前去打探情報。
沈度提前知道京城陷落一點都不奇怪。
如此說來,京城真的陷落,大明朝廷被滅似乎是不爭的事實。
可笑南京留守到現在才派兵北上勤王。
想到皇帝陛下歸天,史可法不由地悲痛萬分,兩行熱淚噴薄而出......
面對此情,德王朱由櫟內心感慨。
不能總是悲傷,德王朱由櫟反過來勸說史可法。
勸了好半天,史可法才平靜下來。
“對了,剛才就想問,王爺為何要離開濟南,看這樣子是舉家南遷吧?”
按照大明王朝規定,未經允許王爺是不能擅自離開居住地的。
此一時彼一時,如今皇帝沒了,朝廷也沒了,德王朱由櫟南遷不再是大問題。
所以德王朱由櫟面露尷尬。
“這個嘛,畢竟濟南距離京城太近,沈總指揮派出去的人傳回來情報,說李賊從京城派兵南下,估計很快要抵達濟南。登萊軍隊數量不多又是新組建軍隊,兵力太弱,根本守不住濟南,而且聽沈總指揮的意思,他們抵擋不住李自成大軍,會擇機撤軍回登州,到那時一座空城如何安全?”
至于劉澤清帶兵跑路,德王朱由櫟連提都不提,更別說劫走朝廷稅銀了。
南方不是濟南,今后德王要夾著尾巴過日子,得罪人的事情堅決不干。
既然京城陷落,大明皇帝以及朝廷全部完蛋,江南大軍再繼續北上勤王當然沒有意義。
但是,這僅僅是德王朱由櫟一家之言,史可法還需要更多的消息論證。
于是大軍在浦口安營扎寨,等待進一步消息。
其實沒有德王出現,消息也就在這個時間段傳遞過來,皇帝崇禎確實死了。
史可法在確定消息屬實之后,決定停止大軍北上勤王行動。
天下沒有皇帝不行,北方陷落了,不還有南方嘛。
誰繼承大明皇帝成為當下最主要議題。
史可法傾向于潞王朱常淓是神宗的侄兒,賢良而且聰明,應當立他為君。
但鳳陽總督馬士英暗地與阮大鋮商議,主張立福王朱由崧,并致書史可法稱論倫理、論次序都應當擁立福王。
史可法告訴他們朱由崧的七個缺點:貪、淫、酗酒、不孝、虐待下屬、不讀書、干預官吏。
但馬士英聯合了操江提督誠意伯劉孔昭、鎮將劉澤清、劉良佐、高杰、黃得功等人,發兵護送朱由崧到儀真。
馬士英陣容強大,史可法只得迎接。
所謂從龍之功,涉及到巨大利益,馬士英之流勢在必奪。
史可法也想掙一掙,可惜勢力差了些。
1644年崇禎十七年四月二十八日,朱由崧至浦口,魏國公徐弘基等渡江迎接。
翌日舟泊觀音門燕子磯。
四月三十日,南京百官迎見朱由崧于龍江關舟中,請其為監國。
朱由崧身穿角巾葛衣,坐于臥榻之上,推說自己未攜宮眷一人,準備避難浙東。
眾臣力勸,朱由崧同意。
五月初一,朱由崧騎馬自三山門環城向東,拜謁孝陵和懿文太子陵,隨后經朝陽門入東華門,謁奉先殿,出西華門,以南京內守備府為行宮。
朱由崧訪孝陵、奉先殿,出外住在內守備府,群臣上朝拜見朱由崧。
朱由崧想避開,史可法勸說:“不能回避,應當認真接受臣子的朝見?!?
朱由崧上朝后,開始討論戰守的問題。
史可法說:“福王您應當身穿孝服,住于郊外,發兵北征,來向天下顯示您一定要報國家之仇的道理?!?
朱由崧連聲說是。
第二天朝見之后,大臣們出來討論朱由崧監國的事,張慎言說:“國虛無主,福王就此可以即皇位?!?
史可法說“:太子生死不明,如果有一天太子到南邊來了怎么辦?”
誠意伯劉孔昭說“:今天已經說定了,誰敢再有更改?”
史可法說:“慢慢再說吧?!庇谑谴蠹彝顺觥?
第三天,朱由崧監國,朝廷推選內閣大臣,大家都推舉史可法、高弘圖、姜曰廣。
劉孔昭揎拳攘臂想入內閣大臣的行列,群臣用本朝沒有勛臣入閣的先例阻止了他。
劉孔昭憤憤地說:”就算我不能,馬士英為什么不能入閣呢?”
于是又一并推舉馬士英為內閣大臣,又討論填補大臣的空缺,推選了鄭三俊、劉宗周、徐石麒。
孔昭推選阮大鋮,史可法說:“先帝親自定他為違逆案犯,不要再說了。”
過了兩天,一致推舉史可法為禮部尚書兼東閣大學士,同馬士英、高弘圖是一起任用的,史可法仍然掌管兵部的事務,馬士英仍然督軍鎮守鳳陽,于是和北京過去一樣又制定了京軍制度,侍衛部隊和錦衣衛各軍都列入軍隊進行操練,錦衣衛東西兩司房,以及南北兩都的撫司官,不再全部設立,以防止告密,安定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