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人心難測(4000+)
- 大明:我不是朱允炆
- 馬不良的筆
- 4369字
- 2025-04-16 19:00:00
夜色漆黑,
朱元璋的臉色比夜色還黑,
這一句話在朱元璋的內心掀起了波瀾,
他因言罪捉人下獄之事不知做了多少,
殺人全家還不夠,必須誅九族才能讓自己安心,
每一件事,他都認為自己做的沒錯,
若放任那些人做大,肯定會導致皇權的不穩固,
家國天下,這天下,不是所有人都能坐的。
他深邃的眼睛看著朱允炆:“你覺得我做的不好。”
“臣不敢,但臣已經說了。”
朱允炆面色也是沉寂如水,回望著朱元璋的眼睛。
“你不服氣?”
“我不服氣,但臣沖撞圣面,愿意賠罪。”
朱元璋擺了一下手:“你不需要賠罪,我是你爺爺,你是我孫子,說些心里話,我們心里都能舒坦些。
如果我讓你開了言路,解讀圣人之言,你會怎么做?
天下一萬家,有一萬家言。
放在朝堂,文臣有文臣之言,武將有武將之言。
放在民間,百姓有百姓之言,小吏有小吏之言。
放在你我之間,說的想的做的得到的都不一定統一。
你如何保證,你說的話,不會被有心之人利用,當做攻擊你父親,乃至整個家國的刀子?”
朱元璋聲音不大,卻透露著一股冰涼的寒意,
他敢這么說,哪怕他自己的親孫子都不理解他,
他比天底下任何人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他問心無愧,
無愧于祖宗,無愧于百姓,無愧于后代!
“有!”朱允炆厲聲回復道,“若有一條真理,放之四海而皆準,則萬物皆可以此為準繩!”
“何物?”
“格物致知之學!”
朱元璋哂笑,緩緩坐下來:“你脫胎自朱子的格物致知之學,每個字都在反駁他的理在氣先之說。你爺爺我沒有通讀《四書五經集注》中的道理,朱子之言,我也不是不知道。”
“你所說的格物致知之學,更像是一種觀察萬物運行,總結歸納的學問,就好像命定節氣的禮官一樣。”
“是。”朱允炆組織著措辭,語氣收斂了幾分,“若萬物運行自有其規律,那便是理,萬物之理,并不隨我們的意志而轉移。”
朱元璋點點頭:“嗯,大地厚重,天空高遠,萬物存乎其間,自然有理。”
“朱子只是說格物致知,可怎么格物致知,卻沒有給出條件和方法。而規定格物致知的條件和方法,便是我新格物致知學的基礎。”
“哦?你是說天理之力和地理之力。”
“是。”
“空談說玄,不值一哂。”朱元璋冷笑,“給東西起了名,就是占了坑,那朕也可以給萬物起名,萬物之間的規律,你用這幾個稀奇古怪的名字便能探究?”
朱熹所謂格物致知,便是從世間眾多的事物中明白萬物興衰循環的天理,
其中包括事物本質的部分和事物被人為賦予價值的部分,
事物本質的部分不重要,
操弄權力,揣摩帝心,重要的是后面的部分。
實際上,朱熹做的就是給儒家的經典“命名”,限定了那些經義的所指,
甚至框出了一部分廣闊的能指圈,
凡是和儒家沾點邊的事物,都被放進了這個能指圈中,
互相循環論證。
這就是后儒家時代最惡心的生態位搶占,
搶占了這個生態位,后來者如果不完全推翻朱熹的一切,
只能永遠被他壓在身下。
舉個例子,就好像是門捷列夫領頭給元素周期表做了個排序,占了個坑,
此后研究化學元素,就永遠也繞不開這個人,
朱元璋指出朱允炆在“扯虎皮,拉大旗”后,
那么朱允炆自己就不能再說,我這是借經義在抨擊朱子了,
因為很多自相矛盾的地方,根本就站不住腳。
朱允炆深吸一口氣:“倘若解讀經義也能成圣,那天下圣人可多,我的格物致知之學,的確和朱熹沒有關系,而是完全來源于我自己。”
“若是旁人這么說,我倒是覺得口出狂言。但李淵都能有功高蓋世的兒子,我有一個天降的神童孫子又如何?”
朱元璋大笑,臉上的褶子堆了起來,
“你盡管說!”
朱允炆大喊道:“我將這一門學術,命名為科學,不管是《進化論》還是《數算》,都是為了改造這個世界。”
“你想改造這個世界,莫非只是喊兩句便改造成了?一切空談!”朱元璋笑了笑,“今日空談,明日空談,日日空談,正事你做一件否?”
“所以臣就要說到第三點,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倘若我不來這牧馬村,我也種不了地,無法將這一切證明給爺爺看。”朱允炆拿自己種地舉例子,“皇爺爺你這么許久沒種地,難道你就會種地了嗎?”
“萬物真理皆存,認識萬物的方法論,還有實踐出真知。”朱元璋說道,“你需要多久向我證明?你這套理論,有用。即便是這衛所里大字不識一個的大頭兵,也能為你所用。”
“一年!”朱允炆豎起一根手指,“在這牧馬村中,只要讓我待上一年,保證讓這里改換天地。”
“你一個人,如何做得好。”
“臣,有幫手。”
“有幫手,當然有幫手。朕知道你在大天理寺開私學,若非朕對你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你可知道錦衣衛早將你那營盤抄了?”朱元璋冷哼,“旁人做這種事,不知早就死了幾回。”
朱允炆心中一震,
天下事可能朱元璋并不能做到完全心里有數,
但金陵城中的事情,怎么可能瞞過朱元璋,
心里早有準備的朱允炆只是默默點頭:
“臣知道。”
“但一年時間的確可以。朕等得起。錦衣衛的事務你不處理,我讓蔣瓛代辦,你覺得可好?”朱元璋話鋒一轉,“或者你也可以選擇暫時放棄你那新學,轉而投向務實,只需要三五個月,你便知曉,為何朕不讓你立言。”
“我不放棄!”朱允炆斬釘截鐵,“皇爺爺,我知道你不相信臣,最遲年底,孫兒就能證明給你看。”
“好。”朱元璋也不啰嗦,似乎下定了某種決心,“你心思多,腦筋轉的快,爺爺跟不上你了。但乖孫,你要知道,人心鬼蜮,莫要輕信任何人,除了你爺爺,你父親和你叔叔們,天底下任何人做事,都是為了他們自己,多于為這個國家。而且一個人,你從來不能看他們說什么,這些讀書人里滿口大義,難道真的就跟朱熹書里說的圣人們一樣了嗎?”
“這些事情,你都要思考,莫要太天真。”
朱元璋摸著朱允炆的腦袋,
十歲,正是稚氣未脫的年紀,
朱允炆心態天真,言語幼稚,是很正常的事情,
在他和標兒的保護下,自己的這個好孫子不至于過早地步入錯綜復雜的利益場,
但總有要步入那里的一天。
假如真的步入了那里,他希望朱允炆能夠有真正屬于自己的底氣,
而不是毫無顧忌地空談,結果原地踏步,永遠困在自己的空談里,
有實際的行動,才有對這些行為背后真正運行邏輯的理解,
困在書本里,永遠只能得到書本上提到過的東西,
是時候把你推進去了,朱元璋在心里想著:“想清楚明白了嗎?知道了就回個話。”
“臣知道了。”朱允炆心里一暖,攙著朱元璋的胳膊,“今夜爺爺和我睡,好嗎?我其實還有很多心里話,想跟爺爺說。”
“你個滑頭,又琢磨著什么想騙我?今夜我要回宮,朝堂上下的事可要比你這事重要的得多!”
能抽出一天專門來看朱允炆已經是圣恩浩蕩,
朱允炆沒有理由留下朱元璋住宿,
而且這般簡陋的條件,也不是一個皇上應該晚睡的地方。
朱元璋嚴厲拒絕,在深夜里坐上馬車,回金陵皇宮里去,
這番談話,一部分是敲打,一部分則是心里話,
至于有幾分,只有他自己能知道。
其實成了皇帝之后,朱元璋也是待在宮里的時間要比待在外面的時間多得多,
想到朱允炆的話語,
那些關于禁言疏言的一切,仍在他心中盤旋,直到深夜也難以疏解,
他倒是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么,但一定是哪里還有問題,
令朱允炆對他有一些誤解。
子時,奉天殿中燭光昏暗,
朱元璋揉著自己的腦袋,從桌上零散的奏折中抬起頭來,突然喊道:“叫蔣瓛進宮來見。”
“是。”
伺候的太監得令離開,隨后又聽他喊道:“給我備一份熱的魚湯。”
不多時,蔣瓛就端著一個瓦罐緩步走了進來,
按照規制,外臣是不可輕易入大內宮廷,
但錦衣衛是一個極其特殊的例外,
錦衣衛的各大要員皆是一天到晚待命,日夜顛倒不提,還要保持矍鑠的精神,
即便不是如此的百戶,總旗們,也需要枕戈待旦,得到傳喚第一時間就要到,否則便會面臨責罰。
端了魚湯在御書案邊站著,蔣瓛沒有貿然開口,只是靜靜站著,
他周身氣息收斂,就像是一尊枯木樹樁,
“湯快涼了,還不呈上來?”
蔣瓛這才動了動,將魚湯端到朱元璋面前,柔聲道:“圣上,喝湯吧。”
朱元璋從衣袖里將朱允炆給他的味精罐拿了出來,扒開塞子輕輕撒了一點,用瓷勺攪勻:“你喝吧。”
他從來沒有半夜喝湯的習慣,魚也是他叫錦衣衛從牧馬村附近的河流里抓來,很是新鮮,
朱元璋親手侍奉,蔣瓛沒有拒絕的道理,
他毫不猶豫,端起來飲下,贊嘆道,“鮮味剛好。”
“呵.....這個小東西,是你的想法?”
蔣瓛看了一眼朱元璋手中的物事,連忙放下瓦罐:“回圣上,不敢貪功,但的確是臣的想法,這小罐子乃是皇孫的想法,若是日常使用,能灑二十至于三十次,十分方便。”
“罐子口小,每次灑的“味精”量不多,一瓶賣個二兩銀子,如今才剛開始試用,送了朝中大臣一些,還沒來得及送入宮中。”蔣瓛解釋道,“此非御用之品,久食容易產生依賴,使之不鮮。實際上用海中鮮物即可抵此物十倍有余。”
“不錯。”
蔣瓛的解釋令朱元璋滿意,
“如今錦衣衛都指揮使大人受罰,在牧馬村中養馬,我令你代行指揮使職權,你可愿意?”
蔣瓛當即慌了神:“臣不敢,指揮使大人如今雖在受罰,但心系北鎮撫司衙門,乃是吾之楷模,臣要向指揮使大人學習......”
“那就是你了。”朱元璋輕描淡寫地做了決定,“這味道吃久了,是容易膩,你家中缺錢用嗎?為何想到用此物掙錢?”
“此物可提升食物之味,乃是寶物。”
“稱不上什么寶物,你我吃過的東西都有比這好吃的。”
“是皇上,臣掙錢,也是為了家中的妻兒,金陵田貴,臣想要置辦良田,將妻兒接到金陵來。”
“不錯。”朱元璋點點頭,“那你便去吧,藍玉一線你先莫要盯住了,幫我瞧瞧那個方孝孺,天天往大天理寺跑是在做些什么。”
“臣接旨。”
“無事了,你走吧。”
蔣瓛默然退下,端走了餐盤和瓦罐,
他步履輕快,再回過頭時,朱元璋已經在御床上躺下了,
太監們走了進去。
皇宮之中,蔣瓛的腳步很輕,
離開皇城之后,他才捋直袖子,沿著城墻大踏步往東走去。
大天理寺中的博洽和來復可都不是省油的燈,
他們暗地里在做【天理之力】和【地理之力】的實驗,
這些實驗雖然沒什么壞影響,但如果被皇上發現了,那可是要命的,
要知道根據朱允炆所說,他乃是呈上了那篇重要的書文才被罰的。
大半夜里,講經堂后的禪房燈火通明,
蔣瓛到時,
藍貴已經魔怔了,大半夜抓著博洽的手搖啊搖:“天理之力非是天理之力,而是空無之力!我悟了,我悟了!”
“阿彌陀佛。”來復看著對一地的演算紙露出癡笑的藍貴,臉上是掩不住的關切,“這孩子,瘋了嗎?”
博洽不忍撥開藍貴的手,沒來由地嘆了口氣:“空無之力太難了。他提醒我們用數學工具,測算地理之力,又引入速度等概念,這幾日我已經是頭昏腦脹了,三個地理之力的常值推算天理之力,他能算這么久實屬不易。不過這一門學問的確有趣,萬物運行規律仿佛就隱藏在其中。”
來復嗆聲:“又開始規律了,你什么都懂。那你給我算算,咱們腳下的地球是怎么轉的,太陽又是怎么轉的?”
“莫要抬杠!”博洽很是不滿,“千戶大人到了。”
幾人齊齊行禮,就連藍貴也“恢復”了正常:“見過千戶大人。”
蔣瓛表情嚴肅,“免禮吧各位,有一個壞消息。”
幾人愣了一下,緊接著便聽這位錦衣衛代指揮使大人說道:“這幾日莫要再做那勞什子實驗了......”
“啊?”藍貴哀嚎,“我向姚廣孝定制的器具!”
博洽指正:“是我們!”
來復看著兩人,無奈地揉了揉腦袋。
“不過還有個好消息。”
“什么?”
“我如今是是錦衣衛代指揮使。”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