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爺爺,你就說一下我的好不行嘛?”
“尚可。”
朱元璋還是只說尚可兩個字,很快轉移話題,
“你慣會哄我,這一次又準備拿這個來哄我,你若是午后便來到這里做事,胳膊肯定都紅了,肯定不止臉上這點汗。”
不愧是農民出身,眼睛尖得要命,
要想在這種事情上騙過老朱也太難了,
朱允炆不敢再撒謊,尷尬地笑了笑:“這不是來給爺爺您挖野菜嘛,聽說您要來了,給您撣點野菜吃,不好嘛?”
“好好好。”朱元璋噙著笑,“你這些東西都是跟誰學的,從小在東宮長大,也不曾叫你吃過土,見過畝。”
“當然是跟母后學的,父王喜歡吃野菜,阿媽也經常撣野菜吃咧。”
朱允炆隨口搪塞,糊弄過去,
種地這種事情,幾乎刻在了他的基因深處,哪有那么容易忘,
幸虧自己找了點野菜堆在廚房里,
半曬著半腌在了菜缸,數量真不少,要不然今天還真要遭。
朱元璋不追究:“走,回去給我瞧瞧你的手藝。”
朱允炆被迫下廚,踩在凳子上皺著眉頭,油煙的香味撲面而來,他臉上卻不見一絲喜色,
悶熱的廚房令他滿身是汗,為了維持皇家體面,他還不能脫下身上的衣服,
劉笙滿屋子跑給他配菜,更是熱得滿頭大汗,卻不敢言語半句,
一向憊懶的皇孫殿下真的自己下廚了,
“這一鍋紅燒肉快出鍋了,那個小罐罐拿給我。”
劉笙遞上一個灰色的小瓶子,
罐子里的東西是前幾日蔣瓛大人托人送過來的,他日日研磨成粉,也就堆滿了一個小瓶子,
朱允炆拿起來就不要錢一般往鍋里面灑,隨后戀戀不舍地還給他,
“你揣在懷里,等下有用!”
“是。”
“菜上齊咯!”
朱允炆親自端著最后一碗紅燒肉上了桌,
錦衣衛同這里的侍從們在院子里支了一張桌子,
桌面上擺放著青色的野菜,白色的魚湯和紅色的紅燒肉,
看著顏色和諧,令人食欲大開,
淺淡的燭光照著桌面,淡淡的香味縈繞在鼻尖,
“坐。”朱元璋叫朱允炆坐下,叫下人試了菜才端起飯碗,先夾一口野菜放進了嘴里,“嗯......你這手藝,真得你母親幾分了。”
“爺爺嘗嘗我研制的紅燒肉。”
“紅燒肉?”
朱元璋看著色澤鮮紅的豬肉,
“為何取這么古怪的名字?”
“爺爺你吃就是了,你看剛才試菜的這位,正在吞口水呢。”
朱元璋瞥了那侍衛一眼,無聲笑了笑,夾起一塊放進嘴里,
“噫,這里面放了什么東西?味道,不一般。”
朱元璋的味覺很敏銳,
“咸,甜,鮮.....這世上怎么會有如此鮮味......”
他又夾起一塊,入口即化的肥肉和吸滿了濃厚醬汁的瘦肉,
即便是吃慣宮廷御膳美食的老朱也有些癡迷了,
“這里面,有一股海貨的味道。”
“爺爺這舌頭,跟神仙一般。”朱允炆神秘地笑,“爺爺猜猜這是什么?”
“搞得神秘古怪的,你什么時候學這些虛頭巴腦的東西了?”
朱元璋心情有些愉悅,打趣道,
“直接說就是,要什么賞我給你。”
朱允炆做事一向光明磊落,偶爾行陰陽之事,也在規矩之內,
而且認錯態度還挺積極,從不嘴硬,更不叫人求情,
所以他心情有些好。
朱允炆察覺到這一點,趁熱打鐵說道:“那懇請爺爺把我這身錦衣衛都指揮使的衣服脫了吧。”
說著,他就把錦衣衛指揮使的金腰牌放在了桌子上,
朱元璋看也沒看:“不準,重說,我就當沒聽到,不然,你就在這里待到明年開春吧。”
朱允炆手抖了一下,心想還有這好事,
不用在金陵城中也能監控錦衣衛的消息,還能遠程遙控北平,更不用看任何人的臉色,
何樂而不為?
不過他還是苦著臉:“那我便不求是了。皇爺爺,這給飯菜增味的東西,上了桌的時候也可以用。”
劉笙將粉罐子拿了出來,朱允炆把細密的粉末與綠色的野菜融在一起,又往魚湯里撒了一些,
這粉末細膩,中途加入亦能攪拌均勻,
朱元璋再嘗,眼睛一亮:“這么點小東西就能提味,果真神奇,不管你去哪里,做什么都愿意給我來點新鮮的東西,我怎么舍得放你走?”
朱允炆苦笑:“皇爺爺喜歡,那便拿走吧。”
既然是親孫子呈上來的東西,朱元璋不覺有什么,
劉笙雙手奉上,侍衛放進了衣襟之內,
朱元璋埋怨道:“就這么一小瓶,夠誰用的?”
朱允炆說道:“皇爺爺,這個東西若是在金陵推廣,該賣多少錢合適?”
“?這可做皇家御用,你想著來賣錢?你難道缺了吃穿用度。”
朱允炆連忙擺手:“非是我,這是蔣瓛磨出來的配方,給我試用,這幾日將在金陵小范圍試賣。”
“他要做生意?他哪有做生意的頭腦?”朱元璋悶聲笑了笑,“呵,是你指點吧。”
“皇爺爺,您覺得味道怎么樣嘛?”
“不錯。”
“那便好,想來在金陵也能賣個好價錢,皇爺爺您想這味道了,找他就是,我這里也要找他討呢,待賣上價錢,估計我也要花錢買了。”
“呵,他敢找你要錢。”朱元璋冷笑,“成日你琢磨這些東西.....到底有何用。”
吃人家做的飯還這么多話,朱允炆直接閉嘴,低下頭吃起翻來,
朱元璋不語,也默默吃飯。
飯食微飽之后,朱元璋放下了筷子,用尋常的語氣問道:“朱允炆,你可知我為何要罰你?”
朱允炆臉上一凜,吃飽飯,是該聊點正事了,
這里面的原因,他不問也知道,但還是裝傻說道:“為何?”
“你想要立言,我不愿意消磨你的心性,但有些話語,不適合你來說。”朱元璋頓了頓,“適合別人來說。”
“不管適合誰來說,你都不能說。”
“為何不能說?朱允炆說道,“天下人皆可解讀圣人言,難道只有朱子的話是對的?”
“大逆不道!你可知這番言論沒有引起什么影響,是因為我指派了人幫你擦屁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