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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請把你的秘密說出來

熱風黏膩地撲在臉上,張宛央看著那人像風似的愈發漸遠的身影,思索再三決定不能這般追他,吃力不討好,她必須得繞道而行。她氣喘吁吁地停下腳步,伸手擦拭著臉上的細汗,目光尾隨著男生往南跑到盡頭后又朝東面拐去。

男生跑出的路線給人一種他不是特別熟悉這片村莊的感覺,像是一個外來入侵者,沒有做好充足的攻略就盲目地進入。于是她思忖一二,打算直接往東去堵他。

眼下這個時段,正是午休的好時間,路上基本無人。在經過養狗的人家時,天井里的狗吠聲會突然迸發而出,有些人家在門口處還會留有一個小洞,體型較小的狗就會從里面竄出。張宛央是在這里長大的,她又愛狗,這里所有的犬類幾乎都跟她有了交情,即使驟然打了照面,也不會對著她狂吠,只會熱情地吐著舌頭去歡迎她。

張家村的每戶人家里基本上都養著狗,所以即使那人有飛檐走壁的能力,也總會有狗發現他。只要哪里有狗叫聲,她就可以借此判斷他去了哪里,就此抓住他。

也就是憑著這個辦法,不到十分鐘,兜來兜去的張宛央就在一戶喂豬人家的菜地里發現了他。那戶家人是村委書記的親戚,家里開了個養豬場,豬圈上方的排氣扇“呼哧呼哧”地轉著,在這炎熱的夏季散發出一股摻雜著豬糞的難聞氣味。據了解,他家的天井里都用來蓋豬圈了,所以菜園子就搭建在外面,圍成一個苗圃似的壇子。不過顯然是個半成品,只把菜壇子底下圍了半圈,要是小偷想要進去偷點兒什么,一邁步就可以不費力地跨入。

但本地沒人敢做這個小偷。他既然是書記親戚,就沒人想要得罪,再者他家門前就擺著攝像頭。村子這么大,有幾戶人家,家里人又是什么樣,每家每戶差不多都知道,要是誰去做這個十惡不赦的盜竊賊,那可真就是要把自己的老臉給丟在這里了。

不過人家既然能喂得起豬,自然是也不差錢,也就不會在意門外養著的這幾棵菜。

現下,躲在角落里的張宛央看見那個男生就像一個沒事人一樣,蹲在人家的菜地里,啃著人家紅似陽的西紅柿。他的懷里還夾著一只受驚嚇而嗷嗷叫喚的小狗。許是覺得叫聲擾耳,男生在丟掉最后一口西紅柿后,捏住小狗的嘴,硬是不讓它出聲。

越看越生氣的張宛央一不做二不休,她活動了一下手腳,從隱蔽的草地里繞到男生的身后,慢慢逼近那毫無感覺甚至還在逗狗的人,猛地沖過去,徑直撲在男生的后背上!

這樣就算他再跑,也得背著她跑!

突然壓在身上的重量讓男生心驚肉跳,懷中的狗瞬間就被他丟在地上。不過他沒有立即逃跑,而是站直身子,想要拉開張宛央鎖住他脖子的手。但張宛央可是使上了喝奶的勁兒,一點兒也不肯松懈,用力地抓著左右手,牢牢地掛在男生的身上,死活就是不愿松開。

“你還跑不跑了,小偷兒!”張宛央惡狠狠地說,“你為什么偷我的狗,你哪里來的?”

男生不愿意張口說話,一直做著掙扎。張宛央見無法讓他開口,甚至還以為他是個啞巴。在此過程中,兩人都在拼著力量,久而久之,女生的體力開始下降,呈下滑的趨勢漸漸落下。男生逮著這個好時機,一把拉開她,準備繼續跑。

兩人是在壇子旁邊發生爭執的,男生離開時從壇子上一躍而下,被扒拉掉的張宛央則驀地摔倒在地。她從高處摔下的,竟是膝蓋著地,直直跪了下來。雖說她從小生活在這兒,性格活潑好動,免不了磕磕碰碰,但今日不知怎的,突然委屈了起來。她看著膝蓋下凹凸不平的石子,還有往外滲血的膝蓋,頓時眼含淚水,淚如雨下,哭了起來。

一旁被丟下的小狗聞聲搖著尾巴湊近她,抱著她的胳膊想要去舔舐她的淚水。

在張宛央想要去撫摸它的時候,突然一只大手將它抱起,順著軌跡,她看見了男生。

這是一張很干凈的臉,與其皮膚相襯,但因熱的緣故,他的臉頰有些春日桃花般的緋紅。那雙眼睛是極漂亮的,像盛著一筐子水的黑夜,黑黝黝且濕漉漉的,沒有任何雜質般的污染,像那剛出生孩童的雙目,清澈且亮麗,讓人瞧一眼就甘愿溺斃其中。

他朝她伸出一只手,她癡癡然沒有拒絕,借著他的力氣站了起來。

她還是牽著他的手,忘記松開亦或是不愿松開,她定睛望著男生的整張臉。她發現,男生漂亮的何止只是眼睛,他那一張臉都算得上是清秀。就因他的頭發細碎又略顯毛躁,遮蓋住眉峰的走向,這才襯得雙目閃耀。像這樣白凈的男生,張宛央是想都沒想過的,在她的印象里,男孩子都是黑漆漆的,像墨汁或是黃麥一樣,女孩子才應該是面白如玉的。

“抱歉,傷著你了。”

一句話讓張宛央變被動為主動,她恍然大悟——站在她面前的這個人就是偷她狗的小偷啊,她還在這里感嘆人家驚天的相貌,當真愚蠢極了!她反握男生的手,死死地拽住,生怕那人在她一不留神的時候就逃之夭夭了。

“我不知道那是你家,我就是覺得有些餓了,手里沒錢想著找點兒吃的。”男生沒有想要再跑的意思,他站在張宛央面前平淡道,好像犯罪的不是他,小偷也不是他一樣。

“什么叫不知道是不是我家?!我告訴你,誰家的東西你也不能偷,盜竊可是犯法的,要進大牢的!”張宛央看他面相無辜,自上到下打量他一番,忽而想起什么似的,瞇起眼,繼而又瞪大雙眼,大呼小叫:“你是不是上次那個偷我朋友包的小偷啊?”

沒等他回復,張宛央自己確認道:“沒錯!就是你,我想起來了,他長得和你一模一樣!原來是你啊,你這個不知悔改的小偷!你竟然還敢來偷東西!”

她一口一個小偷,男生也不惱,大方承認道:“是我。”

“那你為什么偷東西啊?”張宛央憤懣不已。

“沒錢,好胳膊好腿兒地向別人討要,別人也會不給。但我著急離開,就起了歹念。另外誤入你家,是因為實在餓極了,想著找點兒東西填肚子。”他大大方方說出自己的窘態。

“能承認,算你是個男人!”張宛央道,“喂,你叫什么啊?”

“荀瑋。”

“荀瑋?”張宛央感覺有些生僻,于是追問道,“哪兩個字兒啊?你寫寫看。”

荀瑋蹲下,拿著枝條在地上亂畫幾筆,他的名字便躍上地面。

由于張宛央一直抓著他,在他蹲下的時候也跟著一起,她盯著那兩個字看了好一會兒,最后指著那個“荀”姓問道:“這個字念‘荀’啊,我還以為念‘茍’呢……”

頃刻,她露出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唯恐荀瑋對她嘲笑,與之對視上后驟然瞪他一眼。荀瑋見狀,也跟著淺淺地微笑一下,平靜道:“小學應該也會認識這個字吧。”

“什么小學呀,你看我像小學生嗎!”張宛央氣鼓鼓地盯著荀瑋,“我今年已經十八歲了,十八歲!上學的話我也是位大學生了。什么小學生,你才小學生,你全家都是小學生!”

這下荀瑋的笑意更深了:“沒看出來,感覺你這小身板頂多也就剛上初中的樣子。”

張宛央瞪大雙眼,指著自己對他喊道:“你才剛上初中,你全家都剛上初中!”

她三言兩語離不開問候別人全家,咄咄逼人,毫不講理。荀瑋看著她早已松開他的手,自己坐在一邊嘀嘀咕咕,聲音輕飄懸浮,不仔細聽壓根聽不清說了些什么。

“你在講什么呢。”荀瑋拿起一塊石子兒,彈到她的手背上,惹得她吃痛。

“我說,”她挑起一塊大石頭,以其人之道還其人之身,“我沒上過學,當然不識字了!”

荀瑋挑眉,目帶不解地巡視四周,疑惑道:“感覺你們這里的條件挺不錯的,家里人供你去上學不是問題吧。為什么不上學呢?”

“問題大著呢,”她撫摸著小狗的絨毛,呢喃道,“其實也不算是沒上過學,小學二年級還是讀過的,只是我爸死得早,媽媽在我小時候就改嫁了,現在只有我和爺爺兩個人生活,飯都要吃不上了,哪來的錢供應我去上學呀。”

雖說前幾年的義務教育不拿學費,但除去這項費用,其他雜七雜八的東西也是需要花錢的,何況張家村這里沒有學校以供學生讀書,讀書的孩子都得去外地,那又是一筆費用。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誰也不敢保證自己的家里不會發生任何變故。張宛央突然談起這件事,小時候的記憶一股接一股地涌到面前,她有些她的想媽媽了。

良久的沉默讓她轉頭看去,身旁的男生一臉凝重,臉上的紅暈已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白皙的臉色。能保養得這樣好,她猜測荀瑋是外地富貴人家出來到此地旅游的。她早就聽爺爺說過最近有許多外地游客前來旅游,估計荀瑋是迷路了,外加身無分文,這才餓了肚子,以至于想到這種見不得人的法子,只為討一口飯暖飽肚子罷了。

“你餓嗎?”她問。

男生揉了揉早已餓扁的肚子,笑道:“我去你家就是因為餓肚子。”

張宛央對著他毫不客氣地翻著白眼,佯裝不情愿,但話里盡是邀請:“好吧。那我回家給你做點兒吃的,吃完后我就幫你想辦法回家。你背著我,我走不了。我家你是去過的。”

“好。”荀瑋將后背交付給她。

再次環住荀瑋的脖子,張宛央聞到他的身上有一股汗水混合著泥土的味道,她并不嫌棄,因為她的注意力一直都在男孩兒的臉上。目測來看,荀瑋大概要有一米八的個子,而她頂多也就只有一米六,小身板很是瘦削,荀瑋說她輕得像一塊泡沫,風一吹就得飄走了。

她不服氣,騰出一只手去拍打荀瑋的肩膀,嘲笑道:“你不瘦嗎,你的肩膀硌得我疼得很,也應該好好補一補吧。要不然你以后娶媳婦兒,都得把人家給硌跑了!”

一路上兩人有說有笑,鬧著鬧著,便不久也就到了家。

臨近家門時,張宛央主動提議也要自己走回去,最多也只是讓荀瑋幫著攙扶一下。她畢竟是個十八歲的大姑娘,被一個男子背回家,在這個見識淺陋的村子里,多少還是會被一些年紀稍大的爺爺奶奶當做閑話談論的,她不想有人議論她,說一些難聽的話。

受傷的腿部已經開始結痂,活動幅度較大就會再次滲血。荀瑋轉身后就看見她的膝蓋周圍已經發青,整條腿看起來不僅臟兮兮的,傷勢也不容樂觀:“洗洗吧,要不就感染了。”

“還會感染嗎?”張宛央彎腰揉了揉發酸的腿,不解道,“小時候我經常磕著,每次都會讓大大小小的傷口遍布全身,都來不及清理的。照你這樣說,我豈不是早就死了?”

“呸,”荀瑋及時打住她,不讓她說晦氣話,讓她避讖,“不要張口閉口就是死啊活的。”

張宛央趕緊捂住自己的嘴,緊盯著他那慍怒到發黑的臉,心里突然笑開了花。她從荀瑋手里接過小狗,小跑著,一瘸一拐地朝門口而去。

從她離開到現在,爺爺一直在家里的羊圈前坐著假寐,聽到聲響后立即扭頭看去,見是自家的寶貝孫女歸家后馬上迎上去。但余光一瞄,他就發現她受傷了:“怎么傷著了啊?”

他佝僂的身子愈加彎曲,遠遠瞧著很是僵硬。張宛央低頭,看著自己的小短腿,那一刻她多么希望自己擁有張微兮那樣的大長腿,即便是受傷,爺爺也不需要彎身察看。可想著想著,她改變了思想,決定以后盡量少讓這副身軀吃苦受罪,畢竟傷在己身,痛在爺心。

“沒事的,我好著呢。”她忍著痛,俏皮地踢了踢腿,甚至要在下一秒就活蹦亂跳給他老人家看,在制止后她瞥見門口的人,這才道,“爺爺,家里來客人了,我們要招待他留下。”

順著她的視線,爺爺笑瞇瞇地看去:“可以啊。”

荀瑋就站在門外,沉默著,目不轉睛地看著爺孫二人互動,沒有說話。此時太陽已經西斜,光影落在他的背部,讓其身后鍍上一層金光,襯得他光彩奪目,比夕陽還要絢爛。

“孩子,還杵在那里干什么呢,趕緊進屋吧,這里多熱啊。”爺爺見他紋絲不動,熱情地招待他趕緊進屋乘涼,雖然屋內屋外的溫度大差不差。

張宛央站在原地,等著荀瑋踏入門內,這才抬起腳,一拐一拐地朝門口走去。

進屋后,張宛央從柜子里拿出一個嶄新的杯子,用熱水涮了涮,才肯替他倒入熱水遞過去:“你別嫌棄,我和你說過我的家庭條件不好,也沒太好的東西,但這個杯子是干凈的。”

“怎么會,”荀瑋拿過杯子,將里面的水一飲而盡,“很甜。”

張宛央坐在他的身邊,抿著唇,再次打量著自己生活多年的屋子。她家確實如她所言的簡陋,一間屋子只有四個房間,其中一間是火炕,向北連著燒火的廚房,最東面的那一間稍微寬敞的屋子就是她的房間,準確來說也不是,因為里面還堆積著許多其他的雜物。

客廳內的物品也不多,桌子是老式木制桌,當年她父母結婚時置辦的,現在有些地方已經開始起皮,一不小心碰到的話還會被其中躲藏的白刺扎入皮膚。成套的還有一件木制連椅,僅有的兩個坐墊被堆在旁邊,夏季干坐在連椅上也不會覺得硌得慌,只覺得清涼。

她收回目光的時候,荀瑋也跟隨著一起:“你家很溫馨,我很喜歡。”

他這樣說,不管真假,張宛央都要彎嘴一笑。可漸漸的,她再回味這句話的時候,竟是聽得出其中有些許落魄意,好似荀瑋在自己家中生活得不暢快的錯覺。她以為只要有錢,那么人生哪還有什么不暢快的事情。她又難免多心,猜測這少爺是心情不好才會外出旅游,不巧地迷了路。他從小錦衣玉食慣了,嬌生慣養出來的孩子才會任性,一輩子無憂無慮才會不知道某些人生要懂得道理,才會誤入迷途,心起歹念,于是便偷東西謀生。

“瞧你長得白白凈凈的,你在家一定備受寵愛啊,難道你家里就不會很溫馨嗎?”

可他卻說:“我媽死得早,我爸是個畜生。那個所謂的家就是個地獄,才不會溫馨。”

張宛央一驚,沒想到他會這么說。她在自己的世界里,認知很是單純,她以為作為人父,就會盡身為父親的責任,好好照顧自己的孩子。

“你爸做過什么傷天害理的事情嗎,你這么說你的爸爸?”

“他做的可不少,我都沒臉說他。”荀瑋咬牙切齒,眼里帶有濃濃的恨意,仿佛多說一句就會臟了他的嘴。時間一秒秒過去,兩人誰也沒有開口,直到爺爺喊她去開火做飯。

既然打探別人的家事是件很不禮貌的事情,荀瑋又不愿意再說下去,張宛央也沒再和他繼續說這個話題。她自己拿著削好的土豆進入廚房,打算做一個土豆燜面給客人吃。不久飯香四溢,小小的屋子內很快就被濃濃的香氣填滿。張宛央一碗端一碗地走出,放在桌子上,轉身去門口招呼著屋外乘涼的爺爺吃飯。但爺爺覺得天熱,突然沒了胃口,便讓張宛央先給他溫在鍋中,等他溜羊后再回家吃飯。所以家里頓時就剩下荀瑋和她兩人了。

空間里彌漫著安靜的氣氛,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彼此也不認識,既不是朋友也不是親人,陌生人一般的關系讓張宛央深覺尷尬。她無意識地左瞟右看,上瞅下瞄,最終將目光停留在自己新包扎的膝蓋上。那里其實早就不流血了,但她有過注意荀瑋總是會在她做飯的時候看她的傷處,那眼神里分明是滿目的愧疚,索性她便找到一塊干凈的布料纏幾下。

耳邊傳來荀瑋狼吞虎咽吃面的聲音,除去爺爺的一份,張宛央想著鍋里面還有一些,于是全部給他盛進碗內。對方許是真的餓極了,吃起飯來的樣子與他平時的外貌毫不相干,判若兩人,一點兒也不如書生似的斯文秀氣,倒有些山村莽夫的魯莽感。

張宛央驀然嘆氣,在對方投來疑惑不解的神情時,自顧自地說著:“我和你說一說出村的路子吧。你現在身上沒錢,就不要往北面去了,那邊乘船什么的好像都是要花錢的。你就順著我家門前的那條路往南走,到盡頭后往東拐,那邊會有一條大道。我只有小時候從那里經過,現在也不知道過路車會不會在那里停下,你去打探打探就知道了。”

她說完,起身回到房間,從枕頭底下拿出兩塊錢,想了想,才不舍得拿了出去。

“這是兩塊錢,我聽我朋友說坐一次車需要一元錢,剩下一元萬一有個什么意外,坐過站或者是別的情況,你也好照應一下。”張宛央說完,就把這兩塊錢放在桌子上。

荀瑋自始至終都沒有插嘴一句話,他盯著那兩枚硬幣,在張宛央說完倏忽笑了一聲,無奈道:“你以為我是從外面的大城市來的?”

“不然呢?”張宛央看了他好久,“我可沒在我們村子里見過你,我不相信你是張家村的人,何況你也不姓張。”

荀瑋把這兩塊錢推了回去,從自己的口袋里拿出兩元硬幣,一起擺在桌面上:“這兩塊錢就是當時從你朋友的包里發現的。實在是不好意思,走投無路,餓極了這才想的下賤辦法。你朋友的那個包我沒有扔,既然現在又遇見了你,我想著有必要把它還給你,讓你送給你的朋友。原本我確實打算離開這里的,但現在我突然不想走了。我也不是來自城市里。”

在她神游之際,荀瑋告訴她:“我家在西面,就是你我初遇的那片草地,往西有一座大山。其實,山的那邊是我的家,但卻是外來者的地獄。”

他竟是來自山的那邊。

張宛央從來沒有想過那座寂靜又可怕的山的那邊還有山莊,里面竟然還會生活著和她一樣有生命特征的人類。從小爺爺就告訴她,那座山千萬不要翻越,雖然并未告訴她那邊究竟有什么,但是爺爺當時的神情很是嚴肅,一點兒也不像開玩笑的樣子,她也把這句話牢牢記在心上。每次她想要突破這個念頭的時候,在看到山的實景后,她也會望而卻步。

因為這座山確實太可怕了。

未知的恐懼占據了她的心頭,她不知道上面有什么危險的生物等著她,況且綿延聳立的危石看起來下一秒就會傾倒要人命,她可不想讓白發人送黑發人。

但是現在荀瑋說他來自山的那一邊,張宛央對此頗為驚訝。

“你、你是怎么過來的,翻越那座山么?”張宛央無法想象他是怎么來的,若真是跨越那座山,那他真是一個奇人。

他沒說他是如何走出,只道:“那邊很閉塞,里面的人幾乎是自給自足。若想出山,就得翻越那座山,或者是托關系,打開那道海門。”

荀瑋說得很隱晦,張宛央有些不理解。

“海門是什么?”張宛央八卦之心在熊熊燃燒,“還有你說那是地獄,為什么這么說?”

荀瑋:“顧名思義,一扇通往大海的門。至于地獄……”他停頓了,沒有再繼續說下去。

張家村后面有一片汪洋長河,這片河流似海,無邊無際。若是荀瑋的家鄉就在張家村的旁邊,那么他們的北面也會是這片長河。他既然說是托關系,那么這條道肯定不是一般人可以走得起的。荀瑋沒有回答張宛央后一句的疑問,張宛央也話轉另一個問題:“你說你們村里的人自給自足,這好像從前古老的生活呀。那你們村里的人,就都不想出去嗎?”

張宛央在這里生活十八年,除了荀瑋,還從未見過西邊翻山越嶺而來的人,所以她一直以為那邊是沒有人類生活的。而荀瑋說出他們的村莊只有兩條路,一條是海門,另一條便是那座高山。但荀瑋的身板不算是太粗壯,甚至有些纖細,像他都可以爬出來,那么其他比他強壯的男人呢?張宛央可不會相信那個村子里只有女人,或者是瘦弱的孩童。

荀瑋低聲道:“不是她們不想出來。相反,她們特別想出來,每天做夢都夢到自己逃出來了。但是,出山的這條路,遠遠要比想象中的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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