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昭的軍靴陷進瀝青狀的黑色泥漿里,每一步都帶出腐敗的菌絲。陸燼的手掌貼在她后腰,指尖隔著作戰服布料按壓她腰椎舊傷——這是七年前墜樓時留下的暗傷,此刻在潮濕空氣里隱隱發脹。
“別踩熒光苔蘚。”他呼吸噴在她耳后新結的血痂上,左手軍刺突然刺穿她頸側的空氣。腐肉被貫穿的悶響中,一只輻射變異的蜈蚣摔進泥漿,獠牙離她動脈只差半寸。
沈昭反手將匕首扎進他靴邊涌動的泥泡,挑出第二只蜈蚣的頭部:“你的預警速度比上次慢了1.2秒。”刀刃順勢劃過他褲腳裂口,割斷纏上腳踝的菌絲觸須,“右腿肌腱的舊傷復發了?”
陸燼的嗤笑混著黏膩水聲。他扯開左臂繃帶纏住她滲血的手腕,結痂的傷口在潮濕中重新裂開,血珠滴入泥漿時激起詭異的熒光漣漪
坍塌的地鐵站口斜插著半截列車車廂。沈昭的手指撫過車廂外殼的腐蝕痕跡,在某個凹陷處停頓——那形狀與陸燼鎖骨下的彈孔完全一致,銹跡顏色也像極了七年前手術室地磚上的血漬。
“第14次循環時,你在這里打光最后一顆子彈。”陸燼的軍靴碾碎車廂角落的骸骨,腳底傳來某種金屬碰撞聲。他彎腰拾起半枚染血的校徽,邊緣磨損處與她珍藏的那枚嚴絲合縫。
沈昭突然拽住他后領往側面扯。生銹的列車門擦著他鼻尖砸落,門框上剝落的鐵皮在墻面刮出五道抓痕——與他們第一次逃出培養艙時,在觀察窗上留下的指痕數量相同。
“這次換我救你。”她指尖挑起那枚校徽塞進他胸袋,位置正好覆蓋心口的陳舊刀疤。
隧道深處傳來浪潮般的轟鳴。陸燼突然將沈昭推進半傾覆的售票亭,生銹的金屬網格在她背后印出菱形血印。他整個身體覆上來時,左膝精準卡進她大腿內側的舊傷凹陷,既像禁錮又像緩沖。
“潮水要來了。”他染血的額發掃過她眼皮,這個角度能看見她虹膜里游弋的幽藍數據流,“抱緊我的第七節脊椎。”
銹潮裹挾著金屬碎屑席卷而過的剎那,沈昭的指甲摳進他后背潰爛的鞭傷。腐肉在指縫間融化成腥臭黏液,而陸燼的手掌始終護在她后頸手術疤的位置,替她擋住最鋒利的金屬殘片。
當潮水退去,他們交疊的軀體在墻面上拓出血肉浮雕。沈昭的唇擦過他耳垂潰爛處:“你的體溫比上次循環高了0.8度。”
積水的隧道地面晃動著猩紅月光。沈昭正要踏入某處水洼,陸燼的臂彎突然勒住她腰腹往后拖。她后腦撞上他胸膛的瞬間,水面倒影里的“自己”正手持匕首刺向虛空——那位置恰好是她心臟的投影點。
“光學陷阱。”陸燼的犬齒叼住她衣領往后扯,露出鎖骨下隨呼吸起伏的鋼印,“你的生物磁場在強輻射區會扭曲鏡像。”
沈昭反手將匕首擲向水面,波紋攪碎的倒影里浮現出實驗室走廊的幻象。她看見十五歲的陸燼被反綁在電擊椅上,而鏡像中的“自己”正把注射器扎進他頸動脈——現實中的陸燼卻在此刻捂住她眼睛,掌心灼傷疤摩挲著她顫抖的眼瞼。
“別看倒影。”他聲音帶著罕見的緊繃,“有些記憶鏡像…會反向寄生視覺神經。”
在隧道岔路口,陸燼突然扯下頸鏈扔進左側洞口。沈昭認出那串染黑的士兵牌——屬于七年前為保護他們而死的警衛隊長。金屬碰撞聲引來成群輻射鼠,卻也讓右側通道的聲波陷阱暫時失效。
“他最后句話是讓你活下去。”沈昭扯住陸燼被血黏住的袖口,“不是讓你把遺物當誘餌。”
陸燼掰開她手指的動作近乎粗暴,卻在掌心偷塞了枚變形的子彈殼——那是從警衛隊長太陽穴取出的,刻著沈昭名字縮寫。當他率先踏入右側通道時,后背完全暴露在她槍口射程內,如同無數次循環中養成的獻祭姿態。
沈昭將子彈殼按進鎖骨鋼印的凹槽,銹跡與血漬融合的瞬間,某種加密聲波在齒間震顫:“跟著我的腳步聲,半步都不準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