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關,此事你著實欠思量了,你放心,我這就去給官家說,讓官家下旨,取消此事。”南宋的財政危機有多嚴重,慈憲夫人不會不知道。
就是神也解決不了。
因而,她雖然寵溺魏關孫,然而也不會相信魏關孫能處理此事。
“外婆,讓我試試吧。”魏關孫忙拉住她。
“試什么試?一試就會出問題。”四郡主臉色陰沉:“謝方叔這些奸賊,就等著你犯錯呢。只要你犯了錯,就給他們拿住了把柄,在他們那里,一分錯就是十分錯,十分錯就是舛紂那樣的暴君之行。”
“是啊。”魏峻深以為然:“國朝最可怕不是韃子,而是讀書人。讀書人的嘴,比起韃子的騎射厲害千百倍。在他那里,黑的能說成白的,白的能說成黑的,對的能說成錯的,錯的能成說對的,顛倒黑白,混淆是非,是他們最大的能耐。”
四郡主重重頷首,接過話頭:“因為讀書人掌握著輿情,是非對錯由他們說了算。囂張霸道如史彌遠,恨死了魏了翁和真德秀二人,恨不得把他們碎尸萬段,抄家滅門誅九族,而二人又是仕林領袖,奈何不得。”
史彌遠可以說是宋朝歷史上第一權相,就是秦檜與之相比,也只是個弟弟。
史彌遠與楊太后聯手,架空了寧宗,寧宗就成了二人手里的工具人,任由二人擺布,史彌遠因此而獨相寧宗朝十八年。
后來,寧宗駕崩,史彌遠又和楊太后聯手,廢殺了太子趙竑,把當時還是沂王的宋理宗扶上了皇位。
因此,宋理宗就成了他手里的工具人,史彌遠不再是獨相,而是進階成“攝政王”了,凌駕于宋理宗之上,不是皇帝,卻有皇帝之實,南宋的事情他說了算,無人敢反對。
然而魏了翁和真德秀兩個仕林領袖對他獨相一事極為不滿,與他作對。
史彌遠真想把二人殺掉,最好是把他們抄家滅門,誅九族,挖祖墳,以泄心頭之恨。
然而真魏二人掌握著輿情,史彌遠惹不起,只得把被韓侘胄帖上“偽學”,被打壓得都快絕種的理學扶起來,拉攏理學家,為自己唱贊歌吹噓,美化自己,這才穩住局勢。
強勢如史彌遠,也是被輿情所困。
若是魏關孫犯錯了,身為讀書人的謝方叔他們肯定不會錯失良機,引導輿情,中傷魏關孫,魏關孫將萬劫不復。
是以,四郡主他們不得不憂。
“就算這時候推卻也晚了,他們同樣會拿來中傷我。”魏關孫看得透徹。
慈憲夫人:“……”
四郡主:“……”
魏峻:“……”
謝方叔他們沒安好心,魏關孫此時推辭,依然送他們口實,必然為他們所利用。
“那怎么辦?”慈憲夫人急得不行。
四郡主夫婦急得快哭了。
“外婆,爹娘,你們莫要擔心。”魏關孫寬慰他們:“事已至此,不如試試,說不定就成了呢。”
“不可能成的。”慈憲夫人第一次不信魏關孫。
“是啊。”四郡主夫婦也是不信。
除非瘋了,才會信魏關孫能解決財政危機。
但事已至此,已經沒辦法了,只能讓魏關孫試試。
慈憲夫人又使喚起四郡主,四郡主使喚起魏峻,三人在廚下為魏關孫做了一桌豐盛的晚食,慈憲夫人不斷給他布菜,魏關孫差點撐破了肚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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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魏關孫起床后,練習武藝,再洗漱完,換上干凈衣衫,慈憲夫人已經熬好了粥,魏關孫吃過,帶著柳清河他們,騎著駿馬,離開四郡主府,進入行宮。
順著宮中大道,一路南行,來到皇城司駐地。
遠遠就聽見皇城司里傳出來人喊馬嘶聲,響成一片,好不熱鬧。
“這是怎么了?”魏關孫好生意外。
“人好象不少。”柳清河眼珠子都快瞪掉了。
等到魏關孫他們一行人進入皇城司,只見皇城司里好多人,人山人海,站在校場上。
察子們人人穿衣束帶,著黑鞋,佩樸刀,牽著馬匹,站得整齊,沖魏關孫彎腰見禮:“恭迎公子!”
魏關孫策馬來到察子們陣前,一拉馬韁,戰馬停下來,打量起來,察子們以都為單位集結,陣勢整齊,都與都之間有一小段距離,涇渭分明。
更難得的是,全部是察子的標準裝束,無一人不標準。
這與昨日的情形截然不同,魏關孫好生驚訝:“你們這么快就弄齊了裝束?”
“我們可是察子。”察子們得意洋洋。
“馬匹可不便宜啊。你們不會是用了見不得光的手段吧?”魏關孫直指本質。
察子們目光躲閃,不與魏關孫視線碰觸。
“挺好的。”魏關孫贊許。
“啊?公子贊揚我等?”
“我是不是聽錯了?”
察子們以為幻聽了,如此之事,不是應當被魏關孫訓斥痛罵一頓么?怎么還贊許他們?
魏關孫再度贊許:“國朝馬少,因而價比黃金,能有馬的人都不是一般人,你們能從他們手里弄到馬匹,的確非凡了得,很不錯。”
宋朝少馬,千古有名。
因而宋朝的馬價比黃金,非等閑人所能擁有。
察子們的手段非常不正當,見不得光,但是他們又沒有禍害普通人,有什么好責怪的?
再說了,察子們弄馬匹區區之事,與魏關孫要帶著他們發財做的事情比起來,屁都不是。
“謝公子!”
“謝公子!”
察子們聽出來了,魏關聯是真的在夸他們,無不是大喜。
魏關孫策馬來到焦度身邊,勒停戰馬,騎在馬背上,看著牽著戰馬,站在地上的焦度,驚奇無比:“你昨日受了那么重的傷,今日竟然也來了?”
四十軍棍,沒有水份,是實打實的打了,焦度屁股開花,疼得不行。哪怕用了上等金瘡藥,此時依然疼得不行,行動不便,站在地上,不斷咬牙,強忍著疼痛。
聽了魏關孫的話,擠出笑容,彎腰躬身:“公子,都是小的不懂事,捋了公子的虎須,還請公子恕罪。”
魏關孫微微頷首:“發財的誘惑是真大啊。”
“可不是嘛。”察子們在心里贊成。
“有未到的么?”魏關孫問道。
“稟公子,我們都清點完人數了,悉數到齊。”孟繼堂忙稟報。
“發財的誘惑就是大啊,連昨日沒到的也到了。”魏關孫變臉如翻書:“然而,昨日沒到的人,必須要受到懲罰。來啊,每人十軍棍。”
“真打啊?”
“早知如此,我就不來了。”
昨日未到的察子們好生后悔,做著發財的美夢,卻是還未發財,就先挨頓毒打。
袁木看著魏關孫,弱弱的問道:“公子,能不能先記著。”
“不行。”魏關孫斷然拒絕:“我說出的話,豈能更改?來啊,打!”
“公子……”姜伯駒想要說清。
“誰再說情,今日發財就不帶他了。”魏關孫臉色冷漠。
姜伯駒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
昨日未來的察子們想要同僚說情救自己,然而他們看到誰,誰就閉上了嘴。
發財啊,我做夢都想,真要因為為你們說情而錯失了,豈不可惜?
一頓軍棍下去,察子們慘嗥聲不斷。
打完了,他們趴在地上喘粗氣,呼痛之聲不絕。
“出發!帶你們去發財。”魏關孫拉轉馬頭,率先而去。
察子們飛身上馬,打馬跟在身后。
挨打的察子們趴在地上不動彈。
魏關孫扭頭看著這些不動的察子,嘴角一撇:“要是不跟上來,今日就沒有你們發財的機會了。”
裝死的察子們飛身而起,手腳麻利,跳上馬背,騎著馬跟上來。
屁股也不疼了,更不呼痛了。